九月仿佛从他的眼睛中读懂了什么。
他对二十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出手。他先前将旭成交给二十一处理，并不是瞧不起旭成。
一剑峡的那天，他亲眼见到了五个境界实力寻常的人，将十倍与他们的苏家精锐挫败。
并不是这五个人使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而是他们懂得运用一种力量，势！
九月一向是个爱学习的人，他那一天便学到了，利用这种势。
蓄势！
九月在一剑峡之后逃亡知秋城的路上便藏刀于鞘，那个时候，他在养势。
九月进入知秋城之后便是一刀未出，那个时候他在蓄势。
即便到了这个晚上，到了现在，近千杀手席卷而出，化气境的旭成寒一川接连现身，他仍旧握着他的刀，一步步向前走着。
他这是在聚势！
他要以最强的姿态迎接最可怕的敌人。
现在他身上的这种势已然并非六人团里的那种角色所能比拟得了的。
他的刀还藏在鞘中，但自刀而出的那股杀气已让周围的空气变得压抑，也让他变得冰而冷。他不得不让自己变得冰冷，因为，一但他抑制不住这股势，对于这座城来说将会是一场灾难。
他现在还不是化气，但化气此刻也未必能接的下他这一刀。
若是段飞鹰在那家小客栈内看到这把刀，或许他们会被吓得仓惶逃窜。
若是寒一川在一剑峡前就看到这把刀，或许他就会直接选择放弃。
若是旭成在全盛之时看到这把刀，或许他就会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打苏家大小姐的主意。
但此时的旭成面对着这把刀，心中却很是平静，甚至还有一丝喜悦与欣慰，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吗！？
九月本想把这一刀留给更可怕的敌人，但他看懂了旭成的眼睛。
他一向都是一个很尊重别人的人，无论是他的朋友还是他的对手。
于是九月给出了自己的尊重，他出刀了。
整个知秋城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分，刀光渐现，仿佛是地狱里的冥王睁开了眼睛。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这把刀，即便是小寒与寒一川那种化气境强者的碰撞，在这把刀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
这把刀斩向了旭成，却又没有斩向旭成。
他斩向了旭成额角的发丝，斩向了他身后破碎的城墙，斩向了城墙后那片漆黑的夜色。
如果这刀斩向了旭成，那么他将会尸骨无存，就连灰烬也不会剩下。
可是九月没有这么做。
但即便是这一点点余威，也足以将旭成仅剩的生机完全夺走。
自己的尸体得到了保存，这或许是九月给的他最后一点尊严，九月把他当做对手了！
他对九月说了声：“谢谢。”
而后又望了一眼这满地的尸山与血海，他喃喃低语，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些什么。
“地上的这些尸体，他们或是枫叶的大家豪门，或是枫叶的高官贵族，或是枫叶的边军将领……他们都是枫叶的人。可他们明知道要动手的对象是枫叶的守护神，是万里江南苏家。可他们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向您动手，所以您也不必怜悯他们。他们都该死！这就当是我离开枫叶，献给苏家最后了礼物了。”
或许直到他动手的那一刻，他的内心还在挣扎。
无论怎么样选择，都难逃一死，或许这就是他的命！
他看着苏家大小姐，看着她身后的江南，看着江南里的那个苏家，失去了最后一点生气。
任苏清筱万般聪明，她也不可能猜到旭成死去时候的眼睛里想要说些什么，她只是觉得有些难过。为一个想要杀死自己而又没能成功的人难过，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种怎样的心理。
难道人在有些时候，就一定要做出自己都不愿意的选择吗？
她不知道，九月也不知道。
他的刀在空中孤寂的悲鸣，仿佛是在为死去的旭成而叹息。
刀已出鞘，却没有了对手！
不，他的对手早已经出现了！
九月望着那片深沉的夜幕，他们动身之前是夜色最深的时候，夜之将尽，黎明之前。
可他们一直都到了现在，也打到了现在，这片夜色，还是那般死寂，没有一点黎明之前的生气。
天，早就该亮了。
可这片天，哪里有丝毫将要进入黎明的样子，夜，仿若无穷无尽，一眼望不到头。
有人不想让这片天亮！
九月的这一刀，斩的不仅仅是旭成，也不仅仅是那破碎的城墙，还有这片，神秘幽暗，深不可测的夜色。
这片夜就像一块黑色的幕布，被九月的一刀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光，从缝隙直穿而过。
那是太阳！
原来已经是正午了。
夜幕已破，夜幕下的那个人自然也就现出了身影。
那是夜幕之下最深的黑暗之中，一点微弱的灯光忽然闪现而出，忽明忽暗，在风中摇摆不定，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提着灯的是一个老人，灯火映照着他苍老的脸，明明暗暗，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烛火老人！
这片夜幕，便是他的域，夜之暗域。
这是达到纳海境的强者才会使用的手段，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竟然是个这么恐怖的强者。
原来他们离开那间客栈开始，便已经踏入了他的域，便已经入了他的局。
在他的域中，烛火老人可以掌控一切，可以感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