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果看罢,对尉迟道:“他们看上去与那些被挖心者,不是同一案犯所为。之前计万里的人所发现的被挖心者,尸体散落在城中数处,像是偶然,犯案的妖物与死者之间并不认识,妖物挖人心,可能只是当做食物,而这几具,犯案的妖物显然是认得他们的,而且心存恨意,看他们的样子,不像良民,倒像是一些泼皮无赖,属下猜测,必定是他们惹怒了犯案者。”
“他们的身份已经查明,确实是东市一带不入流的泼皮无赖。”尉迟道,“但,即便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是妖物随随便便想虐杀就虐杀的理由。”
张果之前始终半垂着双眼,此刻他抬起眼,目光中带着试探。“大首做何打算?”
尉迟铁青着脸,森然道:“自从上次被重创以来,我们人手严重不足,此事本座也已经汇报给了太公,但短时间内,也无法补充我们的实力,所以,从即刻起,本座已经下令,收紧对城中不周山遗族的管控,凡行事出格,行为可疑的妖物,一律缉拿,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大首不可!”张果依然显得有些虚弱,脸上白的发青,连嘴唇都是青白色,他很清楚,尉迟行事雷厉果断,铁腕无情,可是一旦收紧对城中不周山遗族的管控,势必造成双方产生摩擦。
张果喘息了几下,捂着心坎,语气尽可能的平缓,不去刺激到尉迟。“大首,属下认为,目前局面,我们反而更应静而待之,彼不动,我亦不动,制造假象,令妖族摸不清我们的反应,外松内紧,首要之事,还是尽快查找出劫妖录的下落,而且还要暗中去查,不能大张旗鼓。属下也明白,大首的用心,想要对妖族有所震慑,防患于未然,只是,这些不周山遗民,生来野性就重,属下是担心激起他们的逆反之心。而现在也并不能确定,劫妖录就是他们拿去了,虽然挖人心者必是妖族无疑,但这两起案子,我们也得先弄清楚内里情况,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尉迟重重哼了一声:“什么都要先弄清楚内里情况再去做,如此一来,先机尽失。张果,你为人最是稳重不假,可有时候就是太认死理,不懂变通。”
张果恭敬道:“属下只是认为,世上无论什么事,都有个因由,不会无缘无故。只要找到原因,一切方能迎刃而解。如今的局面,我们御城守的反应,一石能够激起千层浪,反而会令事情复杂,更看不清楚,当水面平静的时候,才能看得清水底的情况。”
“源潭之水,常示人以平静,但谁能料汹涌渊底的凶险隐伏?”尉迟冷硬道,“劫妖录丢失,御城守受袭,妖族反常的静默,你不觉得这样更加可怕?就算我们看得到水底的情况,可那些家伙不是没有脑子的东西,他们懂得潜藏,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在我们探头下望的时候,突然跳出来搏人而食呢?本座就是要往深潭里砸石头,把它们砸出来,让他们显露出行迹。”
张果道:“我们御城守自创立之初,太公便立下规矩,不冤枉,不放过,御城守应当洞察秋毫。”
尉迟浓重的眉毛揪了起来,眉心间被切出一道竖痕,看着张果,目光里慢慢露出失望。“你若要是再替他们说话,那本座真的要重新考虑你的立场,这挖人心的元凶,本座自然会尽快查找捉拿,劫妖录的下落,本座也必然不会放松,但一定要给妖族们一点颜色,否则他们必定觉得我们御城守可欺!”
这一场碰面,十分的不快,尉迟强硬命令张果,不许他再插手御城守的事务,没有什么事,不允许他再随意的进出太乙宫。
张果喉咙发干,身上如同被压上了一座山,浑身骨头都痛,脚下迈不动步子,步履沉重的往太乙宫外走,银头从后面赶过来,悄悄塞给张果一样东西。
一枚青玉牌,器表浅浮雕灵兽的造型,这是每一个御城守都有的名牌。这牌子有两块,一块放在御城守内部,隐隐发光,当玉牌对应的那个人牺牲之后,存放在太乙宫内的那块就会自行消散。
张果看着手中玉牌道:“你这是何意?”
“城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大首着急上火,你多体谅。我刚听说了,正好,你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认识这么多年,从未见你歇过,也没有家人,这是我的本命玉牌,我很少出太乙宫,拿着这个牌子,有事你就可以呼唤我,玉牌与我是联通的,只要玉牌在,我就能找到你。”
张果要将银头的本命牌还给他,银头将他朝太乙宫外一推,“当年承蒙你对我有救命的恩情,没有你,我早就不存在了,别让我老是欠着,欠债的感觉,我可不喜欢。”
张果被从两尊建木中间推出,外面松柏峥嵘,天色已黑,他想了想,举步离开。一路支撑着回到异闻社,门首上的铜锤见他状况似乎有些异样,便没有阻拦,乖乖地把大门敞开让他进去。
异闻社里没有人,何招娣所住的小厨房里,冷锅冷灶,显然一天都没有人在。张果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回廊坐下,打坐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