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楚白百般赞赏钦佩的“义士”江礼此刻正在湘阴城的码头滩涂边上布置防御,看着排成长龙的周军船队渐渐靠近,而自己这边却连基本的阵型都还没有摆好,即便他是揣着必死之心出战的,这时候还是忍不住心急如焚。
要严格说起来,江礼只是一个文吏,清流(今福建省清流县)人,潭州观察判官,这在第一线指挥抵抗周军进攻本不该是他的任务,更别说连列队摆阵都得他来亲自指挥了。但是没有办法,肯到湘阴来的潭州将吏就只有他一个,甚至就连他现在拉出城来的这两千士卒,这湘阴城仅有的两千守军,其实都是江礼到湘阴之后动员的乡兵,抡抡刀射射箭什么的还行,阵而后战的正规军水平是没有的,这里面最知兵的人恐怕还就是江礼本人。
当楚白还带着船队在洞庭湖观光的时候,三江口惨败的消息就已经由败兵和岳州的驿使传到了潭州,当时潭州就炸了锅。
朝廷派兵南下,此时的潭州最高指挥官杨师璠是知道的,这事在一开始就是武平军这边主动向朝廷求援,朝廷才派援军过来帮助武平军平叛的。不过叛贼张文表已经被他给击败了,张文表本人都被他瞒着朝廷的中使诛杀,杨师璠本以为朝廷的大军就会这么回去,不想随后朗州那边就传来消息,朝廷很有可能执意派大军进入武平军,少主已经决定抵抗,而朗州这里的兵力十分空虚,所以急需他率军赶回去。
杨师璠起先还在这里犹豫着呢,武平军的军队,除了各地的戍卒之外,机动兵力就只有他手下的这一批、岳州黄从志手下的水军和朗州的牙兵,在眼下这样内部空虚各处兵力捉襟见肘的时候,真是不太好动。
衡州张文表这一叛乱,派去更戍永州的那六个指挥就算是没了,永州那边的戍卒没得替换了,等时间长了肯定是会出问题的。而衡州的州兵也都被张文表拉空了,再到张文表率军攻下潭州,然后杨师璠再率军夺回潭州,这潭州的州兵和从衡州出来的州兵也差不多已经损失殆尽。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师璠听令把军队全都拉到朗州去?那潭州和衡州不就彻底的空了吗?衡州的南面和西南可就是南汉占据的桂阳监和郴州呢,潭州则是衡州的后盾,衡州兵力空虚而潭州尚有强军,那还能勉强地威迫着南汉不敢轻举妄动,这要是潭州的兵力再一空,鬼都不相信南汉会是善男信女——那桂阳监和郴州就是南汉在上一次楚地动荡的时候趁机抢占的,现在再趁乱抢一次也太正常了。
如果南汉蠢动起来,而衡州西面的永州戍卒再来一个不稳,这南面的州县可就彻底难保了,虽然那时候朗州兵力充足,倒是暂时可以安心一下,但是朗州和岳州以外的州县都糜烂了,武平军的局面还能收拾么?
岳州这边传来的噩耗终于结束了杨师璠的犹豫纠结,虽然这种犹豫也才只有一两天的时间。
三江口惨败,驻扎在岳州的水军基本宣告覆灭,那么岳州肯定是会在随后丢掉的。三支机动力量完蛋了一支,作为武平军水路屏障的岳州易主,就等于武平军向朝廷敞开了衣襟,这种时候再不用去考虑那些重要性还不如岳州的州县了,集中兵力死保朗州,以此苦熬待变才有一丝生机。
杨师璠打算走了,而且他这一下决心,就是要带走潭州的全部兵力,干脆全力向朗州收缩,而把潭州拱手让与周军,江礼对此却是决不同意。
江礼总是认为,作为一方守臣,自当守好疆土,未发一失而弃土的行为绝对不合守臣的本分,更何况要放弃的是潭州这种大城,以前马楚的都城。攻克岳州的周军虽强,不过应该是以水军为主,之所以攻克了岳州还是因为三江口水战的决定性胜利,其陆战攻城的能力不见得会有多强,只要有足够的兵力,依托着城池固守,潭州并不是那么好打的。
然而杨师璠根本就不给江礼争辩的机会,三月初一上午他才得到岳州方面的消息,当天傍晚潭州的军队就已经整理集结完毕,然后连夜就向朗州开拔了。这也是幸好朗州那边先有命令过来,杨师璠开始那一两天虽然是处在犹豫之中,但是部队开拔的准备却也已经做好了,于是杨师璠在这一正式下令,部队于当天就可以出发了。
气急无奈的江礼说不通杨师璠,自己却也是坚决不肯随大队去朗州,本来他还想努力守一守潭州的,可是杨师璠做得太绝,潭州的乡兵都被他给带走了,江礼的手下没有一点军卒,光靠着平生就没有摸过弓刀的市民百姓,这个城池已经是守无可守。
于是江礼赌气一般地来到了湘阴,一则是因为求死要趁早,二则是湘阴离潭州还有一段路程,这里的乡兵还不至于被杨师璠给抽空了,或许有他努力的空间,有迎难而上堵住周军的机会。
不过初二那天赶到湘阴的江礼彻底失望了——湘阴这边所有的重要官吏都跑光了,还是他自己跑腿找上那些里正,才勉强凑起来两千乡兵,守城器械复杂一点的几乎没有人会用,这两千只会使短刀、开软弓的乡兵显然是守不住城池的。
再说周军来得也很快,江礼还没有睡一个好觉呢,初三的上午城楼上就报告发现了北面过来的船队,这时间仓促的,即使要守城也根本准备不及。
在湘阴堵住周军的奢望彻底落空,于是江礼也就剩下求死这一条路了,既然只是求死,那就没有必要再拉上阖城百姓了。至于乡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