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被汪端关注的一点情况就是,那些逃回朗州城的溃兵之中,竟然没有一个蛮兵!蛮兵可是以悍勇出名的,却又是最重鬼神的,这样的状况一定是说明了什么。
汪端在发现了这个特点之后,也专门找过不同批次的溃兵问了一遍,听到的说法就是,那些蛮兵全都不要命地窜回了山里面去,根本就是被吓破了胆子。悍勇无比、拥戴周氏、喜欢钱帛赏赐的蛮兵,现在既不回朗州来保护周氏,又不要作战赏赐了,确实是被吓破了胆子的样子,重鬼神的人怕有鬼神相助的敌军,这是常理。
把种种迹象放到一起大略地捋过一遍以后,汪端就不得不颓然地承认,当日的事情的确有可能就是败兵们讲的那个样子——周军里面有人懂得怎么召唤雷公之类的鬼神助战,然后在澧水岸边就来了那么一下子,给武平军造成了重大伤亡还在其次,关键是彻底击灭了武平军的士气。
再怎么强大的敌军,只要是人,那就一定有办法对抗,野战不行,守城总是可以的。但是这个敌军如果有鬼神相助,那本方就只能束手了,别说普通士卒都不敢也没有能力抗拒鬼神之力,汪端自己又何曾有勇气抗衡了?
至于说周军召鬼神助战应该不会时刻可行,道理是这种道理,可是谁能够了解他们何时可以召唤何时不能召唤呢?比如澧水岸边这样的地方,或许因为是在水边,所以有利于雷公发威,那朗州城就在沅水的北岸啊,显然也是逃不脱的。就从这一点来看,放弃朗州城走避山谷也是上策。
就算退一万步讲,鬼神之事纯属败兵们惊慌失魂之后的乱弹,那周军也肯定在澧水岸边显示了一下雷鸣电闪之威,按照指挥使的说法,败仗是因为周军的兵器犀利……兵器犀利到可以和雷鸣电闪相当,那又与鬼神相助有多少区别?这种威力的兵器是朗州城的壕沟城墙挡得住的么?而且如果是兵器的话,那更是有可能随时都可以用的,这就太可怕了,比鬼神助战还要可怕。
面对这种情况,当然还是以走避山谷为上策,先避开敌军的锋芒,不与其主力正面决战,以后慢慢看周军的这种兵器是什么样子、怎么用的,然后再慢慢琢磨如何应对。只要保住了少主一家,保住了周氏在蛮兵中的号召力,身边还有千百精锐牙兵,等到朝廷用兵于其他方向,或者天下有变,那么复兴武平军基业的机会就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么。
“尽是些小人无知话语!那看似电闪雷鸣的物事,其实是周军的兵器发出来的,我看就是周军手中握着的那根粗粗的短矛,其杀伤力确实煞是惊人,不过与鬼神全然无干。”
周保权还在汪端的话语中震惊迷惑,一时间难以消化这种极富冲击性的消息,张从富赶紧插话消解这种精神压抑。经过了一天一夜的琢磨,他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想明白了,澧水岸边所发生的事情,就是因为周军的新式兵器,就是他们手中那黑黝黝的短矛发出的声响和火光让本方士卒以为是电闪雷鸣,其实单根短矛发出的声响一定不会太大,只是因为成百上千根短矛几乎在同时出声,这才给本方的士卒们造成了雷鸣的错觉。
“就算和鬼神不相干,重创我军的是周军的新式兵器,那也是在瞬间造成我军大溃败的新式兵器!这样的兵器会是朗州城的城墙可以阻挡的?再说现在也只有你相信那只是因为兵器的威力,那些逃回来的士卒还不是个个都认为有鬼神襄助周军?朗州城内已经群情汹汹了,军心民心都不稳,又怎么守得住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