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德殿又一次成为了两府扩大会议的会场。
虽然郭炜和群臣在崇元殿接待了钱昱,在那里亲手接过了吴越国的求援表章,但是却不可能当场拍板决定出兵,这还需要一些程序。
钱昱自然是去了吴越国在东京设立的进奏院等候消息,而郭炜和两府的重臣就是到滋德殿走这道程序。
“唐国主李弘冀轻慢朝廷,擅起兵端,欺凌吴越,围苏州、湖州两城,众卿以为应该如何应对?”
郭炜还是照常直入主题,并且照常先征询众人的意见。
首先说话的还是首相范质:“自显德五年李景奉我正朔以来,江南相安无事,黎民稍稍得以休息,百姓各安其业,正是天子代天牧民之善政,唐与吴越两国原该称幸。不意李弘冀竟有如此枭獍之心,竟然趁我用兵蜀境难以分心之际兴兵,欲图兼并吴越,其兼有江南而抗朝廷之心不问可知……”
范质首先讲述了***和平共处世代友好的意义与实践表现,高度颂扬了自郭荣以来的两代天子对江南两国的关怀与爱护,然后明确地指出了李弘冀背盟兴兵的倒行逆施,并且深入地分析了其作为隐含的动机,从而揭示出朝廷必须直面其挑战的严峻局面。
最后,范质总结道:“……唐国主背盟构衅,朝廷不能不特加申斥,不能不对其严惩;吴越一向恭谨事我,朝廷为天下表率,不能弃之不顾,不能不护钱家血食。”
是了,唐末以来的这些藩镇军阀里面,吴越的钱家是对中原最恭顺如一的,这种样板可不能随意放弃,无论如何至少也要保全钱家,给其他人一个良好的示范。
所以作为首相的态度就是支持打,中书在决策、后勤方面不设障碍,至于怎么打,那就是皇帝和枢密院的事情了,中书也不瞎掺和。
范质的这个发言,得到了王溥和王著的一致支持,也就是说只要军力和后勤条件允许,郭炜现在就是下令禁军渡江去灭了南唐,中书都不会有丝毫的异议。
当然,就连经常对朝廷用兵扯后腿的中书文臣都一致主张用兵了,枢密院又怎么可能会反对,即使枢密使王朴也是文臣,但是王朴可一向是主张积极进取的。而作为新进的枢密副使李崇矩,一则尚处于人微言轻的阶段,二则他向来是遵从郭炜的意向,当然也对用兵表示了支持。
滋德殿中的与会众人在原则性的大方向上迅速地达成了一致——吴越必须救,南唐必须严惩,剩下来的就是具体的技术细节了,对于这些细节问题,那就是枢密院和三司需要解决的了,中书从此转为配角。
“由于大军还在蜀地尚未班师,京师的禁军需要备御四方、卫跸朝廷,也不宜轻动,淮南与荆湖之兵尚需留作自保以防李弘冀铤而走险,可用于救援吴越的兵力不多。准确地说,朝廷眼下只能使用渔政水运司的军力了……”
话题一旦转到了这些兵力的部署调配等具体问题上,那就是王朴擅长的领域了:“渔政水运司的军力除了沙门岛驻地的防卫和江防之外,并不需要担负其他防卫任务,而且又是以行船和船运作战为主,正可以经海路驰援吴越。”
“从沙门岛经海路到吴越,时间是不是过长了?钱氏在苏州和湖州顶得住那么久么?”
虽然在大政方针上面取得了一致,不过到了具体的安排上,总有人是会有一些疑虑的,此时王溥就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担心。
“自然不能干等沙门岛的驻军驰援,也不是将部队直接投入到苏州和湖州战场,对于这些,军咨部运筹司已经会齐侦谍司、度支部整备出一套完整的作战方案……”
王朴说到了这里,马上就停了下来,转头示意曹翰出面作具体说明。
“因为唐军大批投入苏州与湖州战场,据信其沿江诸军镇仅足以自保,并无大举渡江侵袭我淮南之军力,而我淮南经过数年经营,州郡兵仅作守御也是绰绰有余,无需担忧唐军悍然来攻,所以原先在扬州、舒州、和州、通州等地驻扎负责守江的渔政水运司部队可以先期开赴杭州……”
身处这些重臣大将中间,在滋德殿这样的特殊场所,曹翰依然保持着他那种宠辱不惊的样子,把运筹司最后细化的作战方案拆开了慢慢讲解。
整个方案的基本精神就是那天李云睿对郭炜说的那些,原本负责长江防线的定远军和伏波旅向杭州开拔,定远军的船队负责运输兵员和各种兵器补给,维护海上航线的安全,伏波旅负责上岸作战,优先守住杭州,在行有余力的情况下可以出援苏州和湖州,吴越方面则负责作战部队的粮饷。
而长江防线也并不是就此放弃,伐蜀的归州路集团征调的那些渔政水运司部队将会尽快赶到扬州等地,沙门岛的驻军也会尽快南下,争取迅速填上江防部队离开造成的空隙。
在这中间会有一个时间差,会出现一个长江完全不设防的时间窗口,郭炜赌的就是南唐根本就没有那么出色的谍报系统和迅疾的信息传播速度与决策反应能力,因此李弘冀根本就不可能抓住这个时间窗口。
郭炜是不得不赌这一把了。
虽然因为自知缺乏军事天赋,他之前一直都是以计划周详行事谨慎来要求自己的,但是眼下的这个局面还要力求万全的话,吴越国就难以保全了——他总觉得李弘冀的这次发难是蓄谋已久的,虽然在时机上不是李弘冀可以单方面决定的,但是那股力量却是李弘冀苦忍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