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显德元年的仲秋时节,秋高气爽。正值午后,在东京城南郊蔡河以南,通往尉氏县的官道旁边,一群少年正在阳光下伫立受训。
官道两边平整宽敞,还留着麦茬的田地四周插着一些木桩,再往南才有一些还在种的庄稼地,近两年时兴起来的棉花正在吐絮,挂在枝叶间的雪白饱满甚是惹人喜爱。在被圈起来的田地之中,已经有两个建筑群初具规模了,在道路左边的是即将迁来的太学,而道路右边的则是新设立的武学了。
郭荣让郭炜权督武学,却也没有昏了头让郭炜去判武学事。新开的武学被算进国子监,暂时和太学平级,将来自然还要扩充相当于国子学的那部分,兵部郎中兼太常博士尹拙作为国子监祭酒,兼判武学事。太学和武学的新址建设,自有尹拙和将作监去打理,郭炜只是就武学的演兵场、射击场布置及特殊器械提供了一些意见。
这个时候,两个建筑群都尚未完全建讫,所以太学生们仍然留在城内,博士、助教们也都没过来,不过武学的射击场却整队站着四五十个少年,在枢密承旨曹翰和西上阁门副使潘美的督视下,正在接受章瑜、王春和郭守文三人的训导。
此次武学的设立,其实是源于郭炜和郭荣在滋德殿奏对时,说到精选士卒的时候在选人标准方面发生的分歧。
对于这时候的禁军,尤其是侍卫亲军司的部队现状,两个人是有共识的。
在经历了高平之战和晋阳围城以后,郭荣也深刻地认识到,此时的军队确实是将骄兵惰,多数将校对待本职工作是得过且过的,像刘词这样能够恪尽职守的已经是极少数了,至于尽忠报国则更是不必奢望。
自晚唐以来,这些军卒更热衷于抢劫百姓、鱼肉乡里和拥立节度使、皇帝这类业余爱好,兵骄则逐帅,帅强则叛上,一个个把军职都做成了生意,帅位及皇位则成为了他们的交易品。况且,朝廷能够收取赋税的地方也不过只有中原一隅,而养一个甲士的费用就需要百户农家的赋役,所以整军是势所必行的,对此,郭荣和郭炜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异议。
两人出现分歧的地方就在优选精兵的标准上面。
郭荣非常看重应募者的武艺超绝和勇猛矫健,为此甚至热衷于去招募有勇力的山林亡命之徒,对应募的凶徒可以即刻豁免其过往罪行,以至于有些人刚刚干完杀人越货的勾当,转眼就入了军籍,这样的军卒可以使仇人避道噤若寒蝉。
郭炜则是反复强调应募者的老实和遵纪守法,按照郭炜心中的标准,那就是应募士卒的必须属于守序阵营,然后才是勇气精神足够强。郭炜认为,性情为人是选择士兵的基础,只要这个过了关,身体和武艺都是可以练的,都是属于锦上添花的项目。只要给士卒按照规定的粮饷待遇,然后每天坚持进行一些必要的训练,那么凡是身体长得不是太残的人,都是能够练起来的。
当然,郭炜忽视了历来就有的穷文富武说法,在他想来,既然是招募的士卒,那么朝廷就已经把他们养了起来,根本谈不上穷了——利用军纪严格监督军官可能的喝兵血行为就可以。至于说培养一个弓箭手需要长期的训练,那么反正郭炜也不打算在锦衣卫亲军中组建弓弩兵。
但是仅仅拥有理论的郭炜,是无法从根本上说服郭荣的。幸好郭炜多少还有一点实践,对铜火铳的实际操作使用,使得郭荣基本认可了火铳兵的训练比弓箭手容易,火铳的生产周期也比制作弓箭短,问题在于铜火铳太不经用了,只射了十来次以后就完全没了准头,而且制作铜火铳的用铜过多,使得火铳既贵又重,综合看起来并不见得优于弓弩。
郭炜的解释当然就是——目前用铜做火铳,那是不得已的,只是因为制作工具不够硬,对铁制火铳还难以进行加工。因为现在只是要试验火铳的效果,所以一切都是因陋就简,只拿了比较现成的东西来凑。而一旦真的决定要生产火铳和组建火铳部队,那么肯定是需要改进炼铁的方式,做出精铁工具来加工熟铁火铳的,到那时候,火铳就会变得更加轻便、更加耐用了,当然,也会比用铜更便宜。
于是,在滋德殿奏对结束之后,郭炜就得到了两桩授权,一个就是自主调用少府监、诸作坊的力量以配合军器监,尽快搞出合用合算的铁制火铳来;另一个就是筹建以火铳兵为主力的锦衣卫亲军,在火铳量产之前先期训练出合用的将校军官,就用郭炜的选人标准试试看,选了人之后进武学短训。若是铁制火铳的试制顺利,而郭炜的选人标准也恰当的话,那么等火铳一量产,锦衣卫亲军就可以正式招募兵员。
当然,“锦衣卫”这个词完全是郭炜一时性起的恶趣味,只因为解释得似模似样,才让郭荣同意了这个亲军编制。而且武学并非专为培训锦衣卫亲军军官而设,今后肯定还会制度化——郭荣还是很欣赏郭炜讲的“宰相必起于州郡,大将必发于行伍”这种原则,以及行伍和武学交替的军官晋升机制。
当然,幕后的这些事情,现在还只有当日门下省值班的起居郎和现在史馆的起居注等知道,此时接受训练的武学生和三个教习不可能了解,他们自有他们的关切。
“尔等不必惊奇,以后一段时间,每日午后都是我们三人来训练尔等。今后,早间尔等在武成王庙由博士、助教来教授,习诸家兵法及历代用兵成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