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主无需紧张,郭仆射的苦衷,外臣也是心知的,以其一向的养尊处优,如今却久处围城之中,心绪不宁确实难免。不过太原城防十分坚固,外臣这些日子里查看得很周详的,外臣深信,以太原城的城防和城中现有的军队、丁壮,只要汉主信任刘节度使等武人与外臣的守城之能,守到雨季来临迫使周军撤兵也是不难的。更遑论这期间我大辽援军定然能够突破白马山一线……”
原先极力主战的郭无为突然有冒出来投降的主张,这可真是嚇了韩知范一跳。
他出使晋阳的使命,不就是给北汉君臣以抗拒周军的信心么?不就是要与援军相结合,力保北汉不亡的么?南京道已经丢了,如果北汉再被周国灭亡,那大辽的南疆可就相当的危险了,周军北犯的条件会更充裕,自由度会更高。
虽然说即使北汉君臣有信心也不能确保北汉不亡,但是没有信心的话那就一定会亡,这种情况是决不允许的,是韩知范此番使命失败的标志,他怎能不及时作出反应?然而在北汉君臣面临重大心理冲击的当口,韩知范知道自己还不能把话说重了,这其中的尺度把握也多亏了他侍奉天顺皇帝多年。
郭无为被刘继元一声训斥,再加上韩知范从旁转圜兼敲打,此时也不再恸哭了,眼珠子转了转,终于嘟嘟囔囔地冒出来一句:“太原城中已经是军心摇荡民心不安。若是上国的援军在白马山前不能有任何进展,怕是撑不过新年的……现在降了,按照周主的诏书,我君臣都还能保有富贵,陛下的宗祀都可以确保;若是坐等周军破城,怕是吾辈均无噍类矣……”
“好了,郭仆射休得再用这些胡言乱语扰动军心民意。朕自有主张!”
刘继元没有料到郭无为还能这么不死心,竟然敢当着大辽使者的面反复主张投降。不过这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被说得越来越没底了,如果不是韩知范在场的话,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在和郭无为细细商议投降的利弊了。
虽然喝止了郭无为的嘟囔,刘继元仍然感到心中烦闷,大感不耐地在殿内扫了一眼……
郭无为倒是不再说话了。但是看他脸上的颓丧之情和全身透着的那股子萎靡劲,都充分说明了冒险主张被否决了以后,这个人的确已经从狂热的冒险投机取巧滑向了失败投降。
平章中书事张昭敏还是那副一言不发的老样子。从议立新君与郭无为争执失败之后,张昭敏就开始了谨言慎行,即便如此,如果不是太原城外面围满了周军的话。刘继元或者郭无为都有可能找个由头让他致仕,甚至赐死。
枢密使马峰更是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在刘继元作出任何决断之前,他是再也不会说话的了。从洞涡河那边败退回城以后,这个因为国戚身份而出任枢密使的文臣已经被彻底地打掉了在军事方面的自信。
枢密副使段煦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虽然他一直留守枢府并未出征,但是连续的败绩给他的冲击显然不小,这时候没有跟着郭无为一起高唱投降调,多半还是因为他的资历太浅官职不高。
就算是因为在宫变当中立下了大功而升任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的郝惟庆,一个军将世家出身的大将,此刻也是神情茫然。虽然看样子并不像主张投降的人,但是同样不像是对坚守满怀信心的样子。
在座的人当中。神情淡然自若的也就是刘继业了,哪怕是韩知范这等人。可以坚称太原城守住不成问题,大辽援军必定可以抵达的,如今神色之中也是颇见焦虑。
刘继元的眼睛一亮,就像要抓一根救命稻草般地向刘继业问道:“兄长以为如何?”
“臣但凭陛下所命,定当竭尽忠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继业的回答却是让刘继元的心中一苦,这还真是标准的武人,对于突袭平晋城是否妥当可以在军事方面主动发表意见,但是到了降与不降的问题上却是毫无主张,完全看皇帝和朝廷的意思……问题是自己恰恰在这个事情上拿不定主意,如今正想要听一听这位便宜兄长的意见呢……
“也罢……今日就议到这里吧,待朕回宫之后细细想来,总要在周主限定的日期之前确定一下答复。”
议而不决,刘继元也就只能先搁置着了,然而周主的劝降是包含了最后期限的,也就是说这份诏书其实就是最后通牒,限定的是三日内答复,却容不得刘继元搁置太久。现在大殿内无人发言,既有可能是众人均六神无主,也有可能是因为人多嘴杂不便说话,刘继元只好散了朝,等到回宫之后再一个个单独召见商议一番了。
…………
四方馆内,张续安然站在东进的窗边,太原城内的萧条已经激不起他多少感触,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祁县令了,对于大周右赞善大夫和劝降使者的身份,张续已经适应得很好了。
皇帝派他到太原城来劝降,其中包含的考验意思,张续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而且他也是欣然接受的,降臣么,要想真正被新朝接纳,在新朝进入正常的铨叙之列,开始阶段总是要特别付出一点的。
其实进太原城的付出并不大,顶多就是被某些旧日同僚鄙视一下而已,生命之忧是没有的,张续很确定这一点——因为周军打得好,周军打得越好,他在太原城内就越安全。
被刘继元遣人送回四方馆,张续就知道北汉君臣是要对朝廷劝降的事情进行商议了,这事从他宣读天子诏书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