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十六年冬至日的南郊大礼和改元,随后的恩科取士,永乐元年十一月十七日的天寿节……东京的仲冬整个是在热热闹闹中度过的。
天寿节的假期还没有结束,宴会才刚刚过去,郭炜的工作就开始了,当然,也可以说不是工作而只是一般性的会见,地点也不在较为正式隆重的广政殿,而是改在了更为家常的长春殿。
除了郭炜这个主人和必备的起居郎以及几个内侍之外,与会的客人就是吴越国王钱弘俶及其世子钱惟濬,还有清源军节度使陈洪进及其次子陈文颢。
“东京终究是不比南国啊……”郭炜高居上位,看着一身华贵貂裘的钱、陈两家父子,情不自禁地就感叹了起来,“三年前,钱王就在东京领教过中原的隆冬风雪了,今年钱王父子如约来朝,虽然这些日子里并无风雪侵袭,不过东京的寒夜怕也是钱王不好承受的吧?更不用说住在泉州的陈太傅父子了……”
其实长春殿里面是烧了地暖的,郭炜就很习惯室内的这种温暖,而且为了防止干燥上火,殿中还在多个角落里摆上了一盆盆的清水,就是说一句室内温暖如春也是不为过的。
可是看样子钱弘俶和陈洪进这两家人还是没有习惯。
当然,他们或许只是没有习惯室外的寒风,特别是陈洪进所在的泉州纬度又低,又有武夷山阻隔北面的寒流,他又是第一次来东京,乍一碰到中原的隆冬天气,受不住寒冷也是正常的。
即便是三年前就已经领略过东京风雪的钱弘俶父子,再一次来到东京也还是赶紧把皮裘装点齐全了,为的就是阻挡室外那刺骨的寒风。
不过他们多半还没有习惯北地这种室内室外两套装备的生活习惯,在进了长春殿以后没有及时地脱下貂裘来,这一会儿工夫鼻尖就已经沁出汗珠来了。
钱弘俶露出颇为感动的神情说道:“不敢劳动陛下挂怀,殿外的确有些寒冷,不过殿内却暖和得很,和杭州比起来都是不差的,而且东京还没有江南的雨水淋沥,倒是显得分外的干爽。再说臣三年前就曾陛见,对东京室外的寒冷早有预料,这不微臣父子早早地就准备下了貂裘,在东京即便偶尔出门在外也不怕冷了。”
“臣等虽然是第一次赴阙,不过魏仁济早就向臣等讲过京师的气候了,所以微臣父子也准备得很足,并不觉得京师就多么寒冷。”
陈洪进也连忙表示了自己对东京的习惯。
“哈哈~南北风土大异,两边寒暑大为不同,朕自从亲征江南以来就已经知道了,钱王和陈太傅大可不必讳言。”郭炜非常自然地笑了起来,然后才向二人解释道,“不过想要让你们两家安居东京却也不难,室外的寒冷那是无法可想,然而这长春殿的暖意确实不错吧?你们应该早早地脱了外面的皮裘,不要捂出了一身的痱子~”
钱弘俶的心头一跳,只是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神色不动,语调欣然地问道:“正是!长春殿当真是名不虚传,殿内都可以说温暖如春了,不过微臣却不曾在殿内看到火盆和熊熊炭火,所以刚进来的时候不敢造次。等到现在身上出汗,再得了陛下的提醒,才醒觉殿内的温暖都胜过了杭州那边在室内烧火盆的感觉,更没有室内烧火盆的那种烟燥气。”
钱弘俶说到了这里,才和钱惟濬两人卸下了裹在外面的貂裘,露出一般的冬装锦袍。
陈洪进更是嘿嘿地笑了两声,这才说道:“难怪臣刚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陛下一身的轻便打扮,还直觉得陛下龙马精神世所罕有,冷热寒暑都影响不到陛下呢……现在听了陛下的话才知道,陛下精力健旺只是一方面,这长春殿的取暖别出心裁又是一方面。”
“嗯,这是地暖,地板下面通有烟道供热,烧火不需要烧在明处,所以室内没有烟气,也不需要紧闭门窗,地板都烧暖和了,整个大殿内也就暖和了。”郭炜淡淡地向二人解释着,“地板下的曲折烟道和这种烧火取暖方式,原本是北地用来暖床的。代北民家垒土作床,内通烟道,称之为‘炕’,傍晚烧炕则一夜不觉寒冷,朕只不过是把整条炕扩展到了整个大殿的地板而已。”
“陛下果然是天纵英才,不光是能够亲征扫平天下,理政恩养百姓,就连这种小事都能举一反三,臣等佩服!”
钱弘俶和陈洪进在恍然大悟之余,不禁异口同声地颂圣起来。
郭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算什么天纵英才。民家不用此法取暖,断然不是他们想不到,能够创制火炕越冬的百姓,哪里会那么愚鲁?实在是烧暖整个屋子和烧暖一条土炕,其中的燃料消耗当以十倍、百倍计,更何况是长春殿这等比民居大了十倍不止的宫殿,一般民户的岁入怎么承担得起?也就是朕图个自家安逸才会这么做,在京大臣当中愿意这么烧钱的都不多!”
郭炜的这一席话登时说得两人有些尴尬起来,于是郭炜又浑不在意地转了一下口风:“不过要是想在冬日里维持一室的温暖,用此法却比烧火盆还要节省薪炭,就是房屋的改建需要费些钱财和时间。大臣们或许因为俸禄不高家口众多而不舍得,让钱王和陈太傅两家在隆冬也能安居东京,朕却是舍得用内帑为之!”
郭炜这话一出口,钱弘俶和陈洪进立刻就是汗流浃背,刚才脱掉貂裘的举动好像一点效果都没有,皇帝愿意出内帑给他们过冬取暖,那当然是非同寻常的恩遇,就连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