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治河差不多初见成效,根据束水攻沙之法修筑的河堤系统向群臣显示了它的威力和价值,后续的堤防系统完善与日常维护不会再有阻力和大的麻烦,郭炜的心思就开始转到迁都这个问题上来了,只是缺少一个契机而已——然而这一次汴水决口,在郭炜看来就是推出迁都议题的良机。
“治本之法?”王著皱了皱眉头,有点抓不住皇帝意图的感觉,“汴水必须自大河引水导入,斗门之设已经堪称巧夺天工,每岁自春及冬,常于河口均调水势,止深六尺,以通行重载为准。岁漕江、淮、湖、浙米以及至东南之产、百物众宝不可胜计,又下西山之薪炭,以输京师之粟,以振河北之急,内外仰给。这等漕运所系,除了夏秋涨水季节固堤防洪以及冬季枯水时浚河沙捣冰凌,臣却不知应该如何治本。”
“汴水原是大河的分洪河,古时梁、宋之地人烟稀少沼泽密布,陛下所说的情况均不成害。”工部尚书卢多逊沉吟着说道,“不过至隋炀帝将幸江都,遂析黄河之流,筑左右堤三百余里,旧时入河之水悉为横绝,散漫无所,致使宋、亳之地遂成沮洳卑湿,江南漕运虽然可以直达洛阳,汴州因此而兴,东南州县却多受其害。”
卢多逊不愧是善于体察上意的人,在这次会议之前就知道朝议将会集中讨论汴水决口的问题,于是在史馆好生查了一通,把汴水的来龙去脉基本上都弄清楚了,而且还让他查到了隋炀帝修好通济渠之后对汴州东南地区各水系的破坏,以及由此导致的宋州、亳州等东南地区地理条件的变化。
郭炜一时间又是对卢多逊大为钦佩,这种细节问题,就连他这个穿越者都不知道,虽然他接受过这种生态环境的教育,但是灵活运用的能力还是不够。现在有卢多逊的提醒,他当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的确,杨广把汴水修得那么顺直通畅,用杨柳高堤护住了这样一条南北交通大动脉,纯粹靠黄河水辅助漕运,却彻底破坏了原先的汴水各支流水系,这个问题也很严重啊!
就像后来的京杭大运河改走东边,为了维持住这条人工水道,不知道给淮河流域增添了多少麻烦!黄河夺淮,除了战乱和金、元统治者的胡作非为之外,大运河在其中发挥的左右也不会小了。
“正如卢尚书所言,汴水于东京漕运大利之外,却也甚有害于宋、亳之地,而且漕运之利也非终年事。每逢夏秋河溢,汴水堤防常常告急,这且不提,就是漕运都不得不终止,否则汴水湍急,漕船多自相撞击粉碎,船工死伤无算,漕粮损失更是难以计数;而冬季河水浅涸,汴口至十月往往就要闭口,汴渠缺乏上游来水,很快即舟梢不行,为了冬运常常要征发役夫凿冰拉纤,更有常年的疏浚河沙之工,役夫苦寒,死者甚众,朕实悯之。”
难得有卢多逊这么会找资料的人,郭炜马上顺着他的话说了一大通,最后才缓缓地说道:“既然汴渠利弊难言,而东京又极为依赖漕运,不知众卿以为迁都以避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