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喜被送回来的时候,姚碧桃正在睡梦中。
******************梦境中*******************
梦中,她回到了童年。
爹一直病着,哥哥常年住校不回家。妈妈跟奶奶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场震惊四邻的吵吵吵,还次次都要夹裹着她。
不是让她评评理,就是拿她撒撒气,可那时,她只是个几岁的孩子,懂个屁啊。
后来哥哥出事死了,爹爹的病更重了。奶奶每天骂妈妈丧门星,让姚家绝了后。妈妈要么跟奶奶对骂,要么不停的哭哥哥,哭命运。好似哥哥死后,她也成了死人一般。家人似乎忘了,她也是这家的孩子,她也需要照顾。
再后来,妈妈劝碧桃退学,说能省下钱来给爹买药。也能多个人手伺候爹爹。姚碧桃亲自点的头,听话的同意了。
可爹爹知道后,气的打了姚碧桃一巴掌。因为久病无力,疼是不疼,却吓坏了碧桃。姚碧桃跪在地上跟她爹认错,保证一定好好念书。
她爹说:“咱姚家是书香门第。”
她爹说:“你哥没了,我死后就没人能护着你了。你妈啊……唉……。孩儿啊,爹死后,你只有好好念书一条路能走的通。念书能学本事长见识,在学校里机会也更多。就算找女婿,学校里的那些男学生也比你姥家人给你找的女婿强。”
姚碧桃知道,她爹是放心不下她的。可惜好人不长命,爹还是走了。
她爹临死前给家人都做了安排。姚家有个世交,姓顾,是省城里的大人物。
顾家答应了姚爹三件事:
一,会负责碧桃奶奶生老病死一切事项的花销。
二,会按月给碧桃妈妈送生活费,用来赡养姚家的孤儿寡母。
三,碧桃读书的学费,顾家会负责到底。承诺念到哪供到哪。
姚碧桃那时经常感叹她们家的世交顾家可真仁义啊。
奶奶很快也走了。丧子之痛老人熬过去了,却没能熬过儿媳的冷待。孙子没了,儿子没了,儿媳不待见自已,孙女跟儿媳一个鼻孔出气。还有什么活头呢?活着还有啥意思呢,憋屈憋屈,就把自已憋屈死了。
奶奶死的那天,妈妈去舅舅家窜门了,只留了姚碧桃和弥留之际的奶奶在家。
回光返照的奶奶说要解手,姚碧桃伺候着奶奶屙了泡屎,黑色的,臭的不行。
老太太临死前似乎看到了儿子,又哭又笑疯癫着走的。这让姚碧桃想起来就落泪。
顾家果然遵守承诺,派人过来给老太太厚葬发丧了。
学费是顾家每年派人交到学校的,因此,姚妈没再反对女儿念书。只是自从爹走了后,舅舅舅母对自已不再那么疼爱了,甚至都不太客气了。
舅舅家的二表弟也登堂入室随意的进出姚家了。妈妈说,从现在开始,碧桃得好好哄着表弟,好好给舅舅溜须,争取让舅家早点松口,肯把小儿子过继到姚家来。
姚碧桃麻木的听妈妈的话,讨好着舅舅,讨好着表弟。
家里的东西,姚碧桃再也不能想吃就吃了。每次吃前得问问妈,她能不能吃。
若表弟不爱吃,妈妈会点头。若是表弟爱吃的东西,那姚碧桃是一口不能动的,动了就会换来亲妈一顿骂:“你咋那馋呢?不吃能馋死你?”
当然馋不死。只是在自家吃东西都得看表弟的眼色了,处境得有多艰难?
姚爹还在时,每年碧桃生日,都会买些小玩意儿哄闺女高兴。这些玩意中,不值钱的碧桃可以拿着玩。值钱的,姚妈是不许碧桃玩的,都让碧桃工工整整的摆在家中的柜子上。
其中有个音乐盒,据说是外国人卖的。那是姚爹还康健时,从省城给碧桃买回来的生辰礼。
姚碧桃最喜欢的就是这个音乐盒,打开后,有美妙的音乐,还有会跳舞的外国公主。每次碧桃想玩时,得去讨好妈妈恳求妈妈。可即便讨好恳求了,妈妈也很少同意。
姚碧桃一直以为妈妈是怕她把玩具弄脏了,或怕她的玩具把家里搞乱了,亦或者是妈妈惜财,挺贵重的玩意儿,怕碧桃年小不懂事,给玩坏了。
直到有天,碧桃放学回来,看到自已一直珍藏放在柜子上的音乐盒,被表弟随意的摆弄,因为搞不明白为什么那盒子会唱歌,小人儿会跳舞,表弟还又拧又掰,生生给拆了。
姚碧桃生气的上前去训斥表弟,正在做饭的姚妈听到了,从厨房出来把碧桃给骂了一顿。
“姚碧桃,你是没见过啥吧?什么好东西也值当你把你弟弟骂一顿?人家屑得要你那破玩意啊?”
音乐盒被妈妈摔烂了,珍藏的诗集被表弟叠纸了,连注解都舍不得写一笔的书册被舅妈烧灶了。红色的小琴磕的掉了漆,斑斑驳驳不再漂亮了。从小就抱着的洋娃娃被抠掉了眼珠子,腿也不见了……
慢慢的,姚碧桃也习惯了凡事以表弟为主。只要表弟能过继给她爹妈,她爹妈百年后就有人承香火了,就有后了。啥都行,咋都行。
以前在她面前做低伏小的舅妈,开始使唤她了。没事,只要舅妈肯把儿子让给她妈妈,咋都行。
以前疼爱她的舅舅,开始事事苛责,连她说句“给姥爷上完坟后,咱们也去给我爹上个坟吧”都会被舅舅大声训斥一顿,而这话其实是昨晚妈妈跟她说过的。舅舅训她的时候,妈妈却一句话都不说。行,只要舅舅肯把儿子让给妈妈,啥都行。
可舅舅就是不松口。这成了姚家母女的一块心病。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