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清晨,雄鸡的鸣叫声在东柳村回荡,不断催促人们起床。红日渐渐从东方升起,柳树上的露水微晞。
李春睡在卧室的床上,虽然已经醒来,却不愿意起床,侧身躺着,耳中听着父亲在厨房忙来忙去的声音,盯着墙上的一幅中堂发愣。中堂上的行书龙飞凤舞,大气磅礴,颇有书圣王羲之的风范。上面写的是:
“大梦西东,逍遥南北,山光水色重重。樵歌唱晚,仙乐绕云松。独钓清流赏雪,更有那、丹鹤留踪。金乌起,红霞似海,波动显天宫。
天宫谁得住?高峰樵子,小岛渔翁。漫空旗,丝竿斧柄临风。高阁琼楼绮丽,说不尽、换盏推盅。凭栏啸,人间天上,本应一般同。
林溪枫丁酉年巳月题书满庭芳并赠春弟”
中堂的作者林溪枫是李春的表哥,在省城当律师,这阙《满庭芳》词是表哥林溪枫自己填的词,李春很喜欢,就请林溪枫专门给自己写了一幅,找人装裱装裱挂在了卧室墙上,平时没事了就欣赏欣赏。表哥比自己大两岁,人长得帅,文采好,多才多艺,而且在少林寺学过拳,文武双全,李春对表哥林溪枫很是崇拜。
“‘人间天上,本应一般同。’多好的理想状态,可惜现在的社会,有的人锦衣玉食,有的人穷困潦倒,上哪里去找大同的世界呢?”李春长叹了一声,翻身侧头向里,又眯上了眼睛。
“李春,吃饭了!”李老汉在堂屋里喊。
李春应了一声,起来洗漱毕,见堂屋中间的小餐桌上放了一大盘南瓜菜、两碗稀粥,竹制的馒头篮子里放着几个蒸好的发面馒头,父亲正坐在那儿等着自己吃饭呢!
“又是南瓜菜,嘴里都淡出鸟来。”李春心想,但考虑到自己没有找到工作,现在呆在家中什么也不干,只好将就着了。
“你大姐刚才打电话,说她婆子检查出来是乳腺癌,家里经济紧张,想借两个钱。”李老汉吧嗒一口旱烟,幽幽地说。
“两个月前三姐家盖房子不是才拿走两万元吗?”李春顿时没了胃口,“人家闺女都知道贴补亲爹亲妈,你这倒好,姐姐们都嫁出去这么多年了,还问你要钱。”
“他们要是过得好,还能问我要钱,不是家里不宽裕嘛!”李老汉叹息一声,“难得你大姐知道孝顺婆子,借就借吧!家里就剩五千块钱了,马上你大姐骑车子过来取。”
李春看着父亲布满皱纹的脸以及皴裂的满是老茧的双手,不言语了。
李春吃过饭,出门到屋后的竹林中去散步,迎面照射来的阳光令李春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正在一个人边踱步边想心事,听到远处一阵嬉笑的声音。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初中同学狗子和一个年轻女孩正在一片树林中又跑又闹,亲热非常。李春从侧面看到,那女孩身材高挑苗条,披肩长发,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李春在家听父亲说过,狗子初中没毕业就出门到浙江舟山打工,在一家化工工厂里担任工人,一干就是数年。由于表现突出,后来被老板提拔为车间的班长,还转成了舟山户口,在舟山买了房子,听说现在一个月收入上万。李春再想想自己,高中、大专花了五年时间,没有学到多少东西,倒花了老爹大把大把的钞票,现在找个工作也只能找到两三千块月薪的工作,活到现在,连年轻女孩的嘴都没有亲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李春正想扭头躲开,狗子已经发现了他,远远地向他打招呼,并且牵着女孩的手走了过来。
李春只好装出笑脸,迎了上去。
狗子个子不高,相貌平平,而且还长着一脸的麻子,以前李春对狗子是有优越感的。但是想想人家草鸡变成了凤凰,李春的优越感早已荡然无存。
狗子步伐中透着沉稳、成熟的气息,身体发福了不少,脸上红光满面,身穿高档白色体恤衫,脚上油光锃亮的皮鞋一尘不染,整个人派头十足。旁边的女郎近处看,长一双丹凤眼,瞄着淡眉,小嘴涂着朱红,耳朵戴着耳坠,脖子上戴着金项链,脖子和胳膊处裸露的皮肤白嫩白嫩的,颇有几分性感。再反观自己,穿着个背心,一头蓬松的头发,趿拉着凉鞋,怎么看怎么都像个落魄的青年。
狗子热情地握着李春的手,对女孩介绍李春,说他“是村里的大学生,令人羡慕。”李春听了如芒在背,在他看来,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被人叫做大学生,实际就是无用的代名词。
李春正手足无措,女孩已经热情地向他伸出手来。李春受宠若惊,连忙将手伸了出去,女孩的手温润柔腻,握在手中说不出的舒服,再配上一脸灿烂的笑容,立时博得李春的好感,李春真舍不得松手,但在老同学面前,又不好失态,只好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将手主动松开了。李春心想:“这个龟孙狗子,竟然走这样的狗屎运,事业爱情双丰收啊!太令人羡慕了。”
“听说你在舟山上班,最近回来探亲吗?”李春只好无话找话。
“带女朋友回来认认门,假期难请,过两天就得回去。”狗子说着,递过来一支香烟。
李春忙接了过来,凑在狗子燃着的打火机前将烟点着,装作成熟地吸了一口。
“李春,你现在在哪高就?”狗子问。
“前不久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上班,刚辞职,最近家里要收麦子,在家还没走呢!”李春觉得面上无光。
“你们厂子不是正招工吗?”狗子的女朋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