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高级病房外。
一个护士打扮、戴口罩的年轻女人出现在走廊上,步子像猫一样轻巧无声。
她径直来到冯蹇的病房。
她推门进去,正守夜的经纪人立刻惊醒了,结果被一巴掌拍到墙角,不省人事。
女人摘下口罩,露出毕瑰那张平凡清秀的脸。
毕瑰一眼看到了岑昂放置的水盆和槐木人偶,挑了挑眉。
她隔空一挥,那盆水就打翻在地,槐木人偶也滚到了角落里。
毕瑰走到冯蹇跟前,抬手虚虚笼在她心口上,凝神感受了一番,自语道:“该死的天师,又来坏我好事,害得老娘等了三天才抓住机会,还搞这些驱邪的名堂,难怪气运之精还没完全剥离出来……”
毕瑰蹙眉,周身气场一下荡开,转瞬恢复真容,鬘发乌密光艳,面孔艳异婉丽,正是昆仑山天坑事件中降世的虺魔丙妫。
丙妫伸手卡住冯蹇的脖子,迫使冯蹇张嘴。
一股又一股黑sè_mó气从她身上腾起,活蛇一样争先恐后钻入冯蹇嘴里。
丙妫欣赏着冯蹇万分痛苦又醒不来的样子,道:“我久不临人世,真是越来越弄不明白了,这等蝇营狗苟的粗鄙市井妇人也能挤入伎优倡伶之流,名噪一时,可见世风日下,贵贱不分,……罢了,横竖待我将气运之精从你魂魄中剥离后,纵然不杀你,你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其实冯蹇相貌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但在具希世之貌的丙妫眼里,冯蹇连尘泥蝼蚁也算不上。
气运之精深植于宿主的魂魄中,如鸡子,内有卵心,外有卵清。
那层先天清气就是卵清,保护着核心,要想剥离气运之精,须得先除掉那层清气。丙妫用自身的魔气侵蚀清气,使得清气不断消耗。
另外有个加速消耗清气的法子,便是令宿主魂魄沉入梦境中。
无数心魔、恶念、恐惧折磨宿主,魂魄所感应的痛苦越巨大,气运之精的剥离就越快,这方法有些冒险,因为气运之精恐怕会沾染上一丝宿主的怨气,之后涤荡洗濯又是一件麻烦事。
不过,眼下丙妫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下了梦魇之术,将冯蹇彻底困在了潜意识最深处的恐怖噩梦中。
梦中,冯蹇被悬吊在半空中,摆成一个屈辱的姿势。
潜意识中全部负面情绪、执意、妄念都变得具象化,千百幻象将冯蹇包围。
他们是冯蹇算计过、利用过、甚至苟合过的人,一个个面含讥嘲,眼神冷酷,口吐冯蹇最不想听到的话语,发出浩大的杂音,充塞冯蹇的耳朵。
这些声音产生了实质化的伤害,让冯蹇体会到了火焚般的痛苦。
种种恩怨苦厄,逼得冯蹇几乎发疯。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一个俊朗青年,远远走来,不受幻象影响。
冯蹇的痴念一下子像潮水似的疯涨,犹如溺死的人试图抓住若即若离的浮木,痴喊道:“黎仙客!黎仙客!是我啊!我们……我们见过的……”
交际场中惊鸿一瞥,从此让冯蹇种下心魔。
妄想混同欲念暗流汇聚,汹涌成求而不得的泥淖。
黎仙客的幻象对她视若无睹,充耳不闻,越走越远,最后挽住了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佳人,那是冯蹇平生最为嫉恨的席澈。
他们耳鬓厮磨,轻笑远去,依偎的身影像水波一样晃荡起来,渐渐缩小,终至不见。
仿佛去到了冯蹇永远无法触及的光明世界。
“不——”冯蹇像破风箱一样粗声喘气,不甘、狂怒、嫉妒、怨恨……种种无明彻底吞噬了她。
现实中。
丙妫洞见冯蹇黑气缠身,魂魄中气运之精松动过程骤然加快,露出了满意的浅笑。
冯蹇全身震颤,两眼翻白,魂魄几乎离体,那层清气渐无。
忽然,一粒金光透过她心口刺出。
丙妫蛇瞳猛缩,大喜道:“成了!”
此刻正当寅时,气运之精显出隐隐光华的那刻,天地交感,玄冥有动。
几颗影响无数人命运的星子轨迹出现了微不可见的偏移。
距离医院五百米开外的五星级酒店高级套房床上,夔倏然睁开了眼睛。
他跳了起来,跑到窗边,引颈而望,像是受到血腥味吸引的野兽。
渚巽被他的动静弄醒,揉了揉眼:“怎么了?”
“那个妖魔来了。”夔直接越过阳台,翻了下去,整个人瞬间消失。
渚巽心脏一瞬间悬空。这是十七层的高楼!
她一个箭步冲到阳台,胡乱向下张望,终于锁定到一个远去的影子。
他纵身攀跃在楼厦之间,轻捷如幽灵,安稳落地后,全速奔向医院的方向。
渚巽一阵虚软,顾不得后怕,抓起衣服,冲出了房间。
冯蹇胸口的金光越来越强烈,犹如某种神秘万分、即将破茧而出的金灿绮蝶。
散逸的金粉光尘飘到丙妫的脸庞边,更加惊心动魄。
丙妫已经完全卸除伪装,全神贯注剥离气运之精。
她衣衫在乱流中飞旋飘荡,青红邪瞳,鬘发蛇舞,赫然是魔女之态。
病房窗玻璃砰然震碎,一个高大人影跃进房间。
未等丙妫看清,漫天黑焰向她袭来!
魔气形成屏障,堪堪挡住黑焰攻击,火焰竟然连魔气都开始灼烧,很快侵蚀掉了魔气屏障。
丙妫惊怒交加,不得不转身御敌。
“你是谁!”她声音有好几重,低沉不辨雌雄,乃是狂化后的诡异变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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