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以此衔奏准,方敢领旨而来;如有不遂,只坐罪老汉便是。再说要是再骗你,你回来不就好了?”
“好!这话不错。”他眼中大放异彩,“既然玉帝如此诚意,那实在却之不恭!走。”话毕拉起金星便要出洞。
经过我身边时,我几乎是用只能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唤了一句:“悟空。”
“水儿。”他停了下来,解释得有点着急,“你知道,天庭终于承认我了,这次是真的,我实在不甘心……”
“瞧你这么慌张作甚?”我掩唇一笑,“我说要阻拦你了吗?我只想与你说……”我怎么忍心阻拦你,我怎么忍心看着你眼中动人的火光熄灭?
“记得回来。”
……
是夜,一弯弦月孤独地憩在墨蓝的夜空中,冷清的月光如流水般泻入洞内的泉水中,穿过我的身体,却无法照亮我空洞的内心;我伏在他石座的扶手上,留恋着上面残存着的他的味道和温度,但却丝毫无法填补心中的寂寞。在凡间,他无论出去玩多久,我都知道他会回来,起码不出一个月就能回来;可是到了天上,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啊!在他玩得正在兴头上时,我却已经相思入骨、无能自拔了。
我呆呆地望向前方,自嘲道:“我竟是离不了你了?真没用……”
“这么晚了,姑娘还不睡?”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肩膀也被人拍了一下,是白眉。
我撑起身子,挤出一个笑容:“这么晚了,您不也没休息?”
他笑得无奈,在我身旁坐下:“其实老夫……早知道姑娘要比我大个上千岁。”
“那您还‘姑娘姑娘’地唤我,这不是占我便宜吗?”
他却没理会我的玩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姑娘虽然与天同寿,阅历不乏,但在最重要的事上却始终不开悟,比起老夫来实在是要不成熟得多。”
“哦?那您说说,什么事最为重要,我却始终冥顽不悟?”
“情。”
“!”脸突然变得好烫,心也突然变得憋闷,我转头躲闪开他锐利的目光,“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正因为不明白,所以才必须弄明白。有的事并不是眼不见心不烦,相反,你越是逃避,它越是磨人。”他又跑到我眼前来,“你究竟明白……你对大王什么情感吗?”
“我对他?”我反复在心底问了自己好多遍,“我二人自相见那日起,便承诺了陪伴对方,永不分离。”
“你分明是明白的啊,这样的感情,单单只是你二人认为的友谊吗?”
“您的意思是?”我的心揪起来。
“这是爱,无关利益、血缘,只是二人心与心之间的爱。”他笑了笑,“所以,人间男女才把自己的爱慕之人称作心上人啊。”
“我爱他?”我只想着拼命保留在他心中的一席之地,却从未想过居然是出于这样的心情,“怎么会?我爱他,又怎会允许他天天在外面疯,怎会允许他上天去,十几年未归,都不忍心说他一句……”
“姑娘以为爱是占有吗?恰恰相反,爱正是放手。
“当你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时,也许你是动情了;当你觉得自己是颗砂砾愿意主动退让时,你才是生爱了。”
什么时候,自己不满他的种种自私,却每每对他选择无视和容谅?或许是允他上天做官的时候,或许是极力阻拦他选妃的时候,或许是偷偷跟他出海寻仙的时候……又或许更早,自己就喜欢、甚至爱上他了?
信息量略大,我整了整思绪,又问道:“那大王呢?他对我怎样,您觉得呢?”
“大王,他的确是喜欢你,对你也是很上心。”他有些犯难,“只是他……心比天高。”
是啊,他有着一颗放荡不羁的心。虽然我为流水他为磐石,但是他的心却更易随波逐流,他比我更待不住,比我更不容易得到满足,比我更向往自由,比我更好奇这大千世界。
“如果什么人,能让大王的这颗心安定下来,并且是心甘情愿地受到牵系,那么才可以说……大王爱上她了。”
“呵,这么说来,如今是我爱他,但他不爱我咯?”我尽量笑得轻松,“实在亏大发了。”
“怎么说呢,被爱的人的确是幸福的。”白眉起身往出走,“可爱人的人是高尚的。”
出洞前,回头看我,眼波平淡:“姑娘,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您也是。”
我并没有去睡,而是抬头望向月亮,听说月宫里住着嫦娥仙子,也是个伶仃落寞的可怜女子,也不知她能不能听见我的心声,能不能帮我将心意传达到悟空那里去?
凉风习习,一片云悠悠飘来遮住月光,水中,我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趁早睡吧。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