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了!”他傻笑着闻了闻,塞进了袖子里。
二郎去拿盘里的水果,却惊讶道:“这是蟠桃?看色泽还是九千年的!”
“真君擒猴头有功,自然得拿蟠桃犒赏你了。”
“不是说蟠桃都被孙悟空偷吃光了吗?”
“三千六百株果树,弼马温肚子撑破了也吃不完啊!不过的确是将园子口的桃吃了不少,还是得怪七仙女也不再往里仔细瞧瞧。”
“天庭为何要这样加罪于他?”
“反正他偷吃一个就是死,偷吃一堆也是杀,结局都一样,也就多加几颗而已又能怎样?”
二郎冷笑一声:“哼你说的对,不这么做倒还不像他的风格了。”
透过弦歌吹舞的悦耳,二郎听见一声饱含不甘与恼恨的怒吼:“玉帝,如来!俺老孙被你们骗了!被你们骗了——!”
二郎淡淡地呷了口酒,叹道:“孙悟空,只怪你贪心不足,否则怎会次次上他们的当?”
……
回去的路上,二郎始终心绪重重,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件事,或者是如何说这件事。时间在思考中流逝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家,还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我的屋子,反应过来时自己都吓了一跳。想到夜色已深不宜打扰,正好容自己再回去思考一晚上,想想措辞也好。
却没想到,刚一转身就对上我的一笑嫣然:“二郎总算回来了?”
“你!”我有那么恐怖吗?居然让一向镇定的他抚了抚心口,“我记得平时这会儿……你都已经睡下了。”
“二郎不知,你上天这大半年,我天天在家门口等你,现在时辰还早着呢。还是他们有人说看见你往这边来了,我才赶紧跑过来的。”
他点点头:“好,水儿辛苦了,早些休息吧。”说着便要绕开我。
我拉住他:“二郎慢走,不急的话,能不能告告我……他的消息?”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只说了句:“抱歉。”
我心揪了一下,强颜欢笑道:“你说什么?”
他的头侧开不敢看我:“抱歉……八卦炉里,他没熬过去。”
“就是说……他、他……”
“死了。”
死!这个字眼对我而言太沉重了。我抓住他的袖子:“二郎,不是这样的吧?你在和我玩笑对不对?你告诉我真相,他没死,没死是吧?”
“对不起。”
我还有千言万语想问他,想让他改变答案,但却堵在嗓子里,憋在心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不可能,他答应过我……陪我、怎么会……”
脑袋越来越沉,视线越来越模糊,二郎的呼唤声也越来越小,直至一切全部消失,陷入黑暗。
……
其实这个答案,五十年前我不就知道了吗?只不过却硬要抱着渺茫的希望来自欺欺人。既然结局早已注定,我为何还要这么震惊,我还能继续逃避下去吗?
眼前突然变得清明!不一样的房间,同样的绝望;一样的趴在床边见我醒来兴奋的他,不一样的我……可能是当年就已经流干了泪,如今我连哭的能力都没有了。
他面上带着疲色,将我揽入怀中:“总算醒了,吓坏我了!”
我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入神地凝视着他。这话,他当年说过;这神情,他当年有过;这举动,他当年做过。可惜,他不是他。我轻轻将他推开:“二郎,可否帮我将床底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再陪我出去一趟。”
“好。”他起身将箱子拖出来打开,吃惊道,“河灯?还这么多!”
“无聊的时候做的。”
“抱歉,我以为……自己让你在灌江口过得很快乐。”
“别这么说。我是真的很快乐,只是他时不时地闯进来。”我下床出门。
他赶忙为我披了件衣服,施法将箱子升起,跟着我出了门,一边走,我一边按着二郎教我的轻轻唱道:“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我跪在湖岸边,用火石将河灯一盏一盏点亮,一盏一盏放进湖中,看着一盏一盏随水流去,跃动的火焰、暖红的火光还有二郎的陪伴,月光似乎都显得不那么清冷。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些动作,哽咽道:“让这些灯漂下去,水里有我想说的话,有我心里的话,有我这五十年来一直想和他说的……你们快快流吧,流到他面前,告诉他,我好想他……好想他。”
二郎将他的斗篷盖我身上,扶住我的肩膀:“他的魂魄或许还留在天上,我帮你将你的心事,说给他听。”
说罢他将手一扬,空中出现了无数天灯徐徐升起,正如那一夜满天飞舞的萤火,照亮了眼前,照不亮心底。这是灯的世界,这是光的海洋,这是思的渲染,这是爱的铺陈……一切的一切,都在说着:
我爱你。
……
放完了灯,二郎陪着我回房间,一路无话。我蜷缩在床上,他也安静地坐在桌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忍不住跪上床冲到我面前,满眼心疼:“水儿别这样,若是心中难受,哭出来,只要你能好受些打我骂我也可。只是千万不可强忍着,万事都有我陪你一起承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