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亥时,我才哭得没了力气,失魂落魄地躺上了床,然而天还未亮,却已从浅眠中浑浑噩噩地醒来。
因为昨晚只顾哭得伤心,全然不顾后果——红彤彤的一双眼睛。今日他要离开,我怎能以这样一副憔悴而丑陋的姿态去送他?因此,从来不施粉黛的我,破天荒地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依旧希冀着给他留下的印象好一些,再好一些。
我向来是不注重自己容颜的,如今竟也为了别人拾掇起来了。果真是女为悦己者容……可是,若是他走了,我今后还能为谁梳妆打扮呢?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敢再磨蹭,穿好衣服去了厨房。途中碰到的众女官,尽是喜气洋洋,忙里忙外,跑前跑后。她们钦遵王命,打扫宫殿,铺设庭台。我看了一路的热闹,叹了一路的气,不知陛下得知自己被欺骗时,该有多伤心呢?
到了厨房后开始忙活,准备给他们师徒的干粮。等准备得差不多时,天已大亮,外面也变得更加喧哗。一班儿摆宴的,火速安排;一班儿摆驾的,流星整备。我赶忙收拾好去了他们师徒的房间,那里却空无一人,还是在一个宫女姐姐的告知下,我才跑去了宫门口,终于看见了他们。
你看那西梁国虽是妇女之邦,那銮舆不亚中华之盛,但见——六龙喷彩,双凤生祥。六龙喷彩扶车出,双凤生祥驾辇来。馥异香蔼,氤氲瑞气开。金鱼玉佩多官拥,宝髻云鬟众女排。鸳鸯掌扇遮銮驾,翡翠珠帘影凤钗。笙歌音美,弦管声谐。一片欢情冲碧汉,无边喜气出灵台。三檐罗盖摇天宇,五色旌旗映御阶。此地自来无合卺,女王今日配男才。唐长老被人扶上了陛下的銮舆,与她同携素手,共坐龙车,三个徒儿正在收拾马匹行李。
“留步。”我跑上前,喘了几口气,向陛下行礼,得到许可后缓缓走到他们三人面前,“我为哥哥们准备了些干粮和点心,八戒哥哥克制下的话应该能坚持一天半天的。”
八戒难为情地挠挠头,其他两人也戏谑地笑着。我怯怯对悟空道:“孙长老,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听见后愣了下,待我想要挪动步子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你我何时竟生分至此?”见我蹙眉似有疼痛感,他抱歉地揉揉我的手:“昨天的事,原谅我,忘了它,可好?”
我轻轻点点头:“八戒哥哥食肠大,说不定会抢你的……我又给你准备了些水果之类的,记得藏好了别被他看见。”
他把我交给他的包袱变小放衣襟里,笑道:“他倒是敢抢,老孙把他料理成烤乳猪。”
我也跟着他笑:“还有这个,收好。”从腰上解下玉佩递给他。
他忙摆了摆手:“不成,这样贵重的,怎能给我?”
“什么贵不贵重,若派不上用场,和废物又有何异?”我强行塞进他怀里,“八戒哥哥说得对,跟谁过不去不要跟钱过不去,你就当是为唐长老收着。若是以后缺钱花了,就把它卖了,路上辛苦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他忍俊不禁:“水儿何时见过我们被钱难倒了?”
“水儿的一番心意,请不要再推拒了。”我握住他的手,凄然一笑,“请把它贴身带好,权当是与我亲近;空闲时也能拿出来看看,权当是看见了我。”
我的声音和双手颤抖得越发厉害,正欲离开他,却瞬间被他揽入了怀中。我惊得呆在了原地,他却将我搂得更紧。不远处的宫人们指指点点嬉嬉笑笑,八戒沙僧把脑袋别开装作看不见,唐长老和陛下皆是同情地摇摇头,却不曾来制止我俩。我也就不想着挣脱,静静地享受着他最后的柔情。
他右手手指伸入我的发丝间,左臂揽住我的腰肢,深情哑声道:“取经完了,我会回来找你的。”
我也抚上了他的肩膀,重重点头,咬着唇拼命忍泪:“我等你。”
不知抱了多久,在我泪水即将涌出之际,他终于把我放开,擦了擦我眼角渗出的泪花。我强笑道:“千里搭长篷,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我就先走了。”可是却不舍得移动脚步。
“不愿再送我一程吗?”他笑容间漾着温柔,含着乞求,“不走到最后,都请别离开,可好?”
“朕允了。”陛下突然笑道,“来人,给水儿牵匹马来。”
“不敢麻烦陛下。”我赶忙直直,而后转回头来,含情脉脉地看向悟空,“让我陪长老们走着,走出城去吧。”
在悟空提议之下,陛下也没有大摆车驾,只命一人驾车,她与长老并倚香肩,同登凤辇,出西城而去。满城中都盏添净水,炉降真香,一则看女王銮驾,二来看御弟男身。没老没小,尽是粉容娇面、绿鬓云鬟之辈。
他们三人走在走在最前面,而我紧紧跟在他身旁,和他东一句西一句地聊起来,两人都努力使气氛保持着轻松而愉悦,就好像……此行并非是送别,我们永不会分别。
不多时,大驾出城,到西关之外。
“停!”悟空挥手示意,而后跑到銮舆旁,“陛下请留步。”
陛下还不明状况:“这……”
唐长老在悟空的搀扶下慢下龙车,向陛下拱手道:“陛下请回去吧,贫僧要去西天取经了。”
就如五雷轰顶般,陛下惊得身子一晃,幸好撑在了銮舆上的栏杆:“什么?你、你怎么能欺骗朕呢?”
悟空笑道:“这是我的主意。”说罢领着长老走了,而陛下还欲挽留。
正此时,天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