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儿分开人流,转个弯往西走了。绣丽退到对诗摊的角落,开始玩起了刚到手的灯笼。
笑眯眯地逗弄着兔儿灯,绣丽突然想起了一直不展笑颜的舒娴,给她也带一只灯笼吧。
绣丽抚了抚齐整的鬓角,晚饭时候舒娴重新帮她梳过的。娘说过,对她好的人要加倍回报。虽然不知道舒娴为何积愁含悲,但是又暖又亮的东西总是招女孩子喜欢的。
想做就做,绣丽又用力钻进了人墙,对诗摊老板说道:“老板老板,我还要对诗。”总会有简单些的吧,绣丽决定要把所有的上联都翻一遍,找出最容易的。
“哟,是你啊吃糖的小娘子,”老板笑得和蔼,说道:“兔儿灯不合你心意吗?”
“不是的,”绣丽摇摇头,说道:“我想给我朋友也带一个回去,您让我再对一联诗吧。”
老板摆摆手,笑道:“那可不行啊,一人一只灯笼,没有多得的道理。你那朋友若是喜欢,你带他来我这里再对诗嘛。”
“可是……”绣丽为难了,舒娴不可能出得了庆丽楼,弄儿一时不在身边,这可如何是好?
她苦恼地走出了对诗摊,想着是软磨硬泡呢还是乖乖等弄儿回来。一时没注意,被路过的一个人撞了一下,绣丽踉跄了几步,虫儿糖脱手掉在了地上。
“啊弄儿买的糖。”绣丽心疼地蹲下来,虫儿糖沾了尘土,变成了灰扑扑的死蝴蝶,已经不能吃了。
撞了她的人还不自知,自顾自地往前走了,像是在追什么人,嘴里喊着:“公子您慢些,当心……”
当你奶奶的心!撞了人不道歉就跑,岂有此理!
绣丽三两下追了上去,拉住了那人的衣角大声说道:“这么大的地方你怎么走的路,撞了人还不道歉,好没教养!”弄儿嘱咐过她不能骂脏话,要注意礼仪谈吐,将来才好做鸨母。
罗康正火急火燎地劝着公子,路上撞到了什么也没注意,冷不丁被人扯了衣服,差点没栽个跟头。抄个近路怎么刚好碰上庙会了呢?
罗康一心只在公子身上,没心思跟绣丽扯道理。直接抛出一块银子,头也不回地说道:“我道歉,对不起。”根本没正眼瞧绣丽。
“嘿——”还花钱消灾,绣丽的暴脾气眼看就要爆炸。
罗康追着的那位公子听到后面的声音,停下了脚步,转身走了回来,对绣丽长身作揖,声音低沉嘶哑,略显疲惫道:“家仆方才冲撞了姑娘,实在是抱歉。家仆无意冒犯,若姑娘伤着了,陆某定当担责药石,还请姑娘莫要动气。罗康,快向姑娘道歉。”最后一句略显严厉,罗康立刻清醒了过来。
他从小跟着公子贴身服侍,言行举止无一不是专门训练过的,方才一时情急失了分寸,回过神来才觉察极为失礼。
罗康上前恭敬行礼,对绣丽诚恳道:“罗康鲁莽冲撞了姑娘,又言行失当,万望姑娘海涵。”
致歉既然诚恳,绣丽也不好再纠缠,庙会人多,她不想引来太多围观。于是微微颔首回礼道:“道歉便好了,我也没有伤着,不需要赔偿医药。只是我的糖……”
陆公子闻言说道:“若姑娘不吝指教在何处购得,陆某愿买两只赔给姑娘。或者姑娘觉得银钱更加方便些。”
绣丽眼睛一转,打量起陆公子主仆二人,丽娘说过看人从脚看起。两人都穿着上好的皮靴,夏日炎炎,只有赶路的人需要防水耐磨的靴子。而且他们的靴子鞋头的尘泥比鞋跟厚,大概是骑马赶远路了。陆公子的身上还兜头套着披风,也是风尘仆仆的。
嗯,如此说来……不认识。
绣丽懒得想这对口音奇怪的主仆从哪儿,到哪儿去,关我屁事。她只想尽快了结这场无妄之灾,回去想办法给舒娴弄个灯笼。
诶?灯笼!
“银钱就算了,糖我吃过了也不想再要,”绣丽手指点着下巴,假装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喜欢灯笼,你若真心赔我,就去后面对诗摊对诗,赔一个灯笼给我吧。”穿戴贵气,还有仆从,一定读过书。
陆公子显然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急着赶路,父亲传来消息,她似乎出现在桑弥川附近,今晚酉时就有一班开往雾海平原的渡船,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了。
见他犹豫,绣丽赶紧说道:“会对诗的没几个人,不费什么功夫,很快的。”
“好吧。”陆公子点点头,快步往对诗摊走去。他长得很高,八成是北方人,步子大,走得又快,绣丽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她可算明白方才罗康为何追得那么急了,这个陆公子肯定习过武。
到了对诗摊,陆公子随意拿起一张上联,不待思索,已经提笔挥毫,三两下就写好递给了老板。绣丽钻到摊前,只看到陆公子把手收回袖子,那双手白皙修长,虽然有许多骑马的勒痕,但可以看出滥手。
对诗摊老板也是有些惊讶,低头一看,立刻叹服道:“好字!好诗!”他指着身后一架子灯笼,说道:“这位小哥对的好啊,挑选一盏灯笼,送给心上人吧。”
陆公子没把这些街头小玩意放在心上,本来想让绣丽自己选,听了老板的话却抬头看向了那些五颜六色的各式灯笼。
陆公子指向一盏梅花灯,轻轻说道:“就那盏吧。”
“好嘞!”老板从架子上解下梅花灯,照例把对好的诗句小纸条贴在了灯笼上,给了陆公子。
“公子?”罗康看公子盯着梅花灯发呆,小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