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城老宅住了几日后,顾家便回了云锦街的新宅子里去了。院子里没有秘密,更没有藏得住的风声,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近日不和的事情,在顾家也不知何时传了开来。金氏听晓之后,待采薇的脸色也大不如从前,难堪得很。而少洹也接连着三天没有回来,连明德都没再来过。
这日顾老爷叫过少清,将门锁了起来,命人在门口看着,说是宁州那边有笔大单子,他很想让他过去试试。少清并不知梁家地位岌岌可危,已是风雨飘摇之势,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顾秋生歉疚似地看着少清,叹息道:“往前是我亏待了你,你是我们顾家的嫡子,却让你受了这样多的委屈……”
话音还未落,门外却传来争吵声。顾秋生眉头一蹙,走过去不满地打开了门,见来者是少洹,不觉怒道:“你这个逆子!来造反么!”
下人们连忙松开摁住顾少洹的手,恭敬地垂着头立在一边。顾少洹理了理衣裳,见少清也在此,不觉敛了神色,淡淡朝顾秋生道:“我有话要问您。”
梁家是江南首富,自然在商界结了不少怨,表面上都是奉承的人,实地里眼红的人不知有多少。顾梁联姻,大多都是依靠着梁家给顾家带来利益,梁家不过是借着联姻的名头来壮大自己手下的产业。如今梁家出了这样大得事情,顾秋生却像毫不知情般,并不提及此事。眼看梁家驹一手打下的江山就要改朝换代,拱手让给他人,而与梁家联姻的顾家,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免让人笑话。
先有林家扶持顾家,顾家主母易主的事,后有梁顾联姻,金玉良缘,顾家坐视不理的事,景州城明白的人都笑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顾家二少爷果然随他的父亲。
顾少洹起初并不在意,只是这话听多了,连厂里的人都开始指指点点,这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顾秋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成熟稳重,虽素来不与自己亲近,此番急忙地来找,一定是有要紧的事,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顾秋生虽已在家养老,心中对梁家的事也有几分掂量,只是正如明德说得那样,梁家这样大得烂摊子,谁都是避之不及的,顾家若不插手,并不过分。
少清站在顾秋生身后,见少洹进来,轻瞥了他一眼,朝父亲刻意道:“既然二哥有要事要与父亲商量,那儿子就先回去了。”
少洹带着警告似的眼神看了少清一眼,并未做声。却不想顾秋生出声挽留道:“哎,都是自家人嘛,少清,你也留下来听听。”
少清抿着嘴轻笑一声,目光扫过顾少洹,微有些得意,回顾秋生道:“那好吧,我刚想跟着二哥多学点呢。”
说罢看向少洹和暖一笑,问道:“二哥,你不会介意吧?”
顾少洹冷哼一声,也不惧当着父亲的面,直言道:“介意。”
顾秋生自然不悦,坐到紫檀花雕木的椅上,绿釉狻猊香炉里点着龙脑香,散着袅袅白烟。少清没再说话,也安然地坐了下来。少洹沉住了气,动了动嘴唇,仍是没有勇气将话说出口。
当真相摆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也曾想冲到父亲的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从小父亲就教育他做人的道理,如何去辨别是非善恶,他待子女是那样严厉,工作上严苛守己,在顾少洹心里,是那样威严伟岸。
顾少洹到今天才算明白,梁顾联姻不过是个幌子,他也不过是粒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
就在这不久之前,顾少洹刚收到明德带来的梁家资料,里面的照片里,顾少洹忽而发现,这些人竟都有些熟悉,曾与父亲有过密切的往来。梁顾联姻后,这些人便再未出现过,而从那开始,梁家的产业就开始走下滑趋势。而在这期间,顾家却扶摇直上,堪与梁家比肩。
所有的猜测都有可能是巧合。顾少洹翻阅着资料的时候,也这样安慰着自己。
“其实我还有件事没有跟你说。”明德说这话时,顾少洹微抬起头,目光微有失落,动了动嘴唇迟疑道:“什么?”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梁家驹兄长向黑帮借高利贷的事么,其实他找得并不是黑帮……而是顾家。”
明德看着顾少洹的眼睛也有不忍,从昨晚开始,他的精神就一直不大好,总是出神想着心事。顾少洹听到明德的话后身子一颤,坐倒在办公椅上,眼里涌起的是无尽的失望和悲怒,明德轻拍了少洹的肩膀,叹了口气,夹着资料走了出去。
顾秋生见少洹这般吞吞吐吐地模样,向他投来怀疑的目光。提点般道:“少洹啊,这有些话就是烂在肚子里的,你想清楚再说。”
顾少洹咽了咽口水,难掩面上的慌张,手不自觉地紧攥着,正对着父亲看似柔和却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目光朗然问道:“梁家货船被劫,是父亲的杰作么?”
少清一听,惊得站了起来,先是看了少洹一眼,随即迫切地看向顾秋生,等待着父亲的答案。
顾秋生眉头淡然一蹙,撇着嘴端起桌上的茶水,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云淡风轻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这不是重点,我只想要您给我一个解释。”顾少洹仍努力保持着最后一分尊敬,坦诚道。
“这当然不是重点!”
顾秋生拍桌子而起,指着顾少洹道:“重点是你这个逆子竟敢反了天了,去调查你老子!”
少清这才缓了一口气,走过去扶顾秋生坐下,安抚似地轻拍着他的背,温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