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门后,梁采薇便再也没回过梁家。而梁家本来待她也算冷淡,半年以来未竟曾差人探望过她一回,连信也不曾来过一封。真如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般,不闻不问了。
再过几日便是梁老爷的五十岁生辰,顾家就算没有这个媳妇也是自然要去的,那日全景州城的权贵都会来,甚至还有一些远客,都是些位高权重之人,半点怠慢不得。
顾夫人听此事,因怕采薇应付不过来,便叫少洹一起陪同。实际上不用母亲提点,顾少洹心里也早就想好了去梁家的打算。他和她到底还是名义上的夫妻,让她一个人回娘家,应酬诸多宾客,谈笑间他自是担心她应付不过来的。她好不容易回一次娘家,看看生养着她的地方,探望她许久未见的双亲,他怎会再自私地再让她再众人面前难堪?
梁采薇留意到了顾少洹面上的思虑,以为是他不愿,等出了夫人的门,走远了去,才叫住走在前头的顾少洹,用早已妥协的语气说道:“你若是不愿意去也就罢了,反正我一个人,也是习惯了的。”
“还是去吧”他兀地接过了话,并不看她,像是自言自语般淡淡答到。梁采薇眸中略对这样的回答有些惊讶,以为自己是没听清,因此又确定般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顾少洹盯着这个才到自己肩头,还算是小姑娘的妻子。她扬头看他时满脸认真的神情甚是可爱,许是这几日听到了要回家的消息,她的双颊这几日都是红扑扑的,和他说话也是用商量的语气,眼睛明亮有朝气,有好几次他看见她和秀秀这些下人说话时,都是笑盈盈的,明眸皓齿,杏眼弯成了两道月牙。
“你是以顾家少夫人出席的,我怎么会不陪你?”他眉眼柔顺地低头看向她,语气依旧平淡,像是在叙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不是没有想过如何冷眼说出一些伤她的话语,只是适才瞧她听见自己回应后面上的惊喜和期待,终是狠不下心来。
“那说好了,你可不许耍赖!”她欣喜地松开被秀秀搀着的手,鹅蛋青色的衣袂在风中飞扬,她莞尔一笑,伸出一只小拇指,在他面前摇了摇,像小孩子一样认真地冲他说道:“要拉钩的。”
他望着她笃定的眼神无奈,淡淡一笑,温润如玉,点点头也伸出一只小拇指。
两只拇指缠在一起,好似逃不开的结,两人忽而抬眸,目光相撞,梁采薇蓦地低下头,松开了手,笑容也渐渐敛去。随即浅声道:“二少爷,既已答应过得事,您可别忘了。”
“哦。”他仿佛刚才回过神来,极其简单地应了一声。
礼品是一早就挑好备下的。因少洹一早定下的要去视察的绸缎店离梁宅并不远,所以寿诞当日他依旧一大早去上了班,只等采薇起床梳妆准备妥当后自己先行,路过绸缎店时等他一起过去。
这日梁采薇换了件浅蓝色的上衣,领口下侧的扣子也为浅蓝色,胸前至右袖处绣有碎散的玫红色梅花。下身是深蓝色的长裙。头发是挽起来的,后面插了一根攒珠青玉笄,双耳挂着一对洁白剔透的珠形玉坠。面上略抹了些粉和胭脂,眉画得是远山黛。她面含着笑,目光楚楚,明艳动人,即便是远远地望上一眼,也足矣惊艳。
顾少洹翻了翻店员呈上的账本,正细细盘算着,只听有人提醒似用手扣了扣桌子,顾少洹也不抬头,继续细算着,用客气地声音回道:“那边有专门介绍款式的店员,您先看看吧。”
“少洹。”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极地传来,遗憾而感伤。如那凋落的玉兰,摇摇曳曳,无奈地落地,连天空都不曾眷顾多久。
顾少洹打着算盘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抬起双眸看向她,内心五味杂陈。仿佛这些日子已经过了许多许多年,历经千山万水,得缘重逢。她还是从前的样子,清冷如秋日潭水,难以让人接近。眉间愁绪纷纷,双眸中的委屈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映照着顾少洹的影子,她咬着嘴唇看他,快要流出泪来。
他绕出柜台来,用柔软极轻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她道:“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叶宛蓉终是没压抑住早已含在眼眶的泪水,如崩断的弦般,两行清冷的泪簌簌滑落。她用带着哭腔地声音质问他道:“我怎么会好?没有你我怎么会好?”
顾少洹歉疚地看着眼前的泪人,自责如刀剑般剜着他的心,他抬起手替她抹去泪珠,却再也没有做其他任何安慰地动作。
他是顾家的少爷,是梁顾两家的棋子,在外的任何一举一动都在一些居心叵测之人眼线的掌控之中。
除却这之外,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他没有那日大雨磅礴中紧紧拥住一个人的冲动,他的内心早已盘踞着愧疚与自责,大脑一片空白,唯一清醒的是,他知道梁采薇会来,明明早已坦白好了一切,此刻他却莫名地害怕她来。
那双冷淡如月的眼神好似一把利刃,只淡淡不经意地一瞥,便总能感觉到她的难过与心寒。然而面容仍是如往常一样,她的情绪,从不屑和任何人去说。
“少洹,你说好不会丢下我的。”叶宛蓉的双手忽然环住了他的腰,头自然而然地靠在他的肩上。仿佛不记得那人是有妻之夫,还是从前上学时那段青涩的岁月。
即便叶宛蓉深知,她和他,是再也回不去的了。顾少洹不习惯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昵,即便是从前在一起的时候,叶宛蓉要搂着他,他的心里,总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