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夫人微不可察地轻叹了口气,她是真切地感觉到了傅芷卉和自己之间那条越来越深的裂缝了。然而,不论她如何地努力,这条裂缝都没能变小,反而还因为她那很是焦急的举动,而变得越来越深。
罢了!
这姑娘长大了,心思难免复杂起来,更难免觉得自己的所做所为都是正确的,其它的人,不论打着什么借口来劝说阻拦的,都是自己通向荣华富贵之路的绊脚石。
即便,如他们这些拥有丰富生活阅历的亲人,本着“吃一堑,长一智”的想法,而想将自己的为人处事经验传授给她,不让她走太多歪路,也不例外。
如此,她又何必再上赶着劝说,反还将本就岌岌可危的母女情给彻底斩断?
大不了,就多费点心思,往后多多看顾下……
总归,她相信,自己嫡亲的闺女,只要走出那“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状态,就一定会将这些年所学全部用出来,并过上真正尊荣华贵的生活!
怀着这样的信念,安国公夫人叹道:“卉儿,娘也是为你好。你要知道,将来,你是要进入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为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努力地与人厮杀争斗。在那儿,你将一个人孤军奋战,我们这些娘家人,也只能在外面为你加油呐喊……”
傅芷卉默默地倾听着,脸上也浮现一抹动容,作出一幅被安国公夫人这番疼爱担忧关切之心给感动了的模样,轻声地说道:“娘,我知道的。”
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
那还真是只有“天知地知,她自己才知晓”了!
……
一直候在屋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的郝嬷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夫人,大小姐。”哪怕过了这么久,郝嬷嬷的脸色依然有些不太好,却依然恭恭敬敬地与安国公夫人和傅芷卉两人行了礼后,道:“派出去的第一批人,回来了一位。”
“什么?!”傅芷卉下意识地惊呼出声,那满腹翻腾的情绪也跟着流泻出来。若非,安国公夫人用阴恻恻的视线瞪视着她,指不定,此刻,她就已然愤而起身,拍案大怒了!
“他说了什么?”安国公夫人收回视线,看向郝嬷嬷,以她对郝嬷嬷的了解,自然知道这人定当受伤严重,更兼之鲜血淋漓,才无法抬到屋子里回话。
傅芷卉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末了,还是默默地将到喉的话咽下肚去,只是,看向郝嬷嬷的眸光却加深了许多。
郝嬷嬷浑然不觉,低声道:“那人说,他们一离开安国公府,就被人盯上了。为了甩开这些人,他们兜兜转转,绕了好几个大圈子,才抵达那个地方。”
“然而,在他们进入迷雾山区时,那些被他们甩掉的盯梢人突然出现。一场凶惨的截杀后,将近三十个人的队伍,只剩下不到五个人摸索着进入那儿。”
“可,这五人……”说到这儿时,郝嬷嬷心里那些竭力压制下去的惊慌恐惧等情绪,犹如被泼了好几桶滚油的火焰般熊熊燃烧起来,那张勉力维持的沉着冷静的面容也瞬间就扭曲得不成样。
“这五人怎么了?”安国公夫人心里一个“咯噔”,脸上也浮现一抹焦急。
哪怕,并未亲眼目睹那一幕,但,因着那人讲述这一切时,那幅犹如见到了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报仇的厉鬼般,整个人都惶恐不安却又无力逃跑,只能正面迎接死亡的场景如同一幅画卷般,在郝嬷嬷面前清晰完整地呈现出来。
故,在这一刻,郝嬷嬷被迫再次回忆起此事时,哪怕已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依然脸色惨白,身体抖如筛糠,牙齿更是被咬得“咯吱”作响。
安国公夫人眉头微蹙,这样的郝嬷嬷,让她心里那抹不祥的预感越发地浓郁起来。
就在安国公夫人忍不住,欲再次出声询问之前,郝嬷嬷终于开口了。
“他们才刚刚靠近那座小茅屋,还没来得及动手,就从屋门里渗出一股青烟。不等他们闭气并躲开,他们的身体就被定在原处。整个人仿若失去知觉的死人般,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肉往下落,脸上还露出很是兴奋享受的神情……”
顾及着安国公夫人和傅芷卉母女俩的承受力,郝嬷嬷只是挑了一些关键字,并没有讲述得很详细。奈何,架不住傅芷卉前世曾亲眼目睹过这样“看似无知无觉,实则痛到最后,已然失去知觉”死状的人啊!
“呕!”
傅芷卉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就将早上吃下肚,还未消化的那些食物残渣全部吐了出来。
见状,郝嬷嬷的面色越发难看起来,眼前也清晰地浮现出那些人将自己身上的血肉全部剔净,化为一具白骨般死去的场景来,喉咙动了动,那本就空荡荡的胃,也跟着造反起来。然而,她干呕了几下,吐出来的只是胃里的酸水。
呕吐这样的举动,就如打磕睡一般,有着一定的连锁反应。
更不用说,安国公夫人向来是个心细如麻的人。倘若,傅芷卉和郝嬷嬷并未有这样大的反应,那么,哪怕她已从郝嬷嬷那些看似模糊的字眼中拼凑出事实真相,却也不会放在心上,并像眼下这般无法控制地在脑子里一遍遍地放映着。
“呕!”
最终,安国公夫人也无法忍耐地弯腰,吐了起来。
很快,屋子里就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酸臭之气。
安国公夫人眉头几乎皱成一个“川”字,以袖掩面,控制着再次呕吐的yù_wàng,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