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寂无声。
明日、呼韩邪便要入殓了。
“小姐、你已守着单于一夜了,歇息会儿罢。”毓秀见昭君面容憔悴,眼圈红肿一片,失魂落魄的样子,哽咽出声道。
“不、我要陪着他最后一夜。”昭君轻摇了摇头,望着榻上安详躺着的呼韩邪,仿若只是睡着了一般,看着这样的大哥,昭君想起过往,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姐――”毓秀手捂着唇,尽量不让哭声溢出,小姐当真是命苦,好不容易离开了深宫,寻到了深爱的伴侣,结果却是这般天人永隔。
“毓秀、去帮我把壁上挂着的那件鹰隼裘衣拿来,大哥最爱这一件了。”
“小姐?”毓秀不禁凝眉。
“我要给大哥换上,让他干干净净、欢欢喜喜地离开。”
毓秀听了点头,顺着昭君的意思从壁上将那件鹰隼裘衣递了过来,“小姐――”
昭君接过,仿若珍宝般轻轻抚摸着,这件衣服上似乎还带有大哥的气息,昭君吸了吸鼻,将裘衣放置一旁,便开始解呼韩邪的上衣,呼韩邪穿的,早已不是出发前的衣裳,想必是姑夕王替他换上的,昭君这样想着。
衣衫褪至右肩,只见上方血肉横飞,深可见骨的狼牙印,生生被狼咬了一口,该有多疼,不知其他地方还有多少如此这般伤口,昭君颤着手,只觉心痛如绞,浑身战栗着快要喘不过气来。
“小姐、别看了。”毓秀见了,忍不住阻止昭君再继续下去。
“不。”昭君摇头轻吐着气息,让自己渐渐平复了下来,伸出手将衣衫褪至了胸前,昭君见其胸前一片血肉模糊,捂着唇不禁大骇,红了眼轻溢出声,“大哥――”
一旁的毓秀见了,亦是捂唇惊骇不已,胸前大大小小的撕裂伤口,可见单于当时定是与狼群有一番激烈的殴斗。
昭君颤着手,抚摸着呼韩邪早已冰冷的胸膛,指尖轻轻划过,直到靠近心口的地方,昭君摸至一处,手突然一顿,似雷击一般僵化在了当地。
这里,正是大哥在龙城归途中,替她挡的一箭。
而此刻,这处伤口在原来的基础上又裂开了,这次伤口却是更深,而此番伤口的形状,绝不是狼留下来的,更像是――箭!
昭君因着这意外的发现,忍不住哆嗦着身子发颤。
“小姐、怎么了。”毓秀见昭君浑身哆嗦,眸子由震惊变得多疑,最后是克制不住的愤怒,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忙扶着昭君大唤道。
昭君本就气息不紊,此番因着心中的猜测,一直卡在喉中的血终于吐了出来。
“小姐!”毓秀大骇,高呼出声。
昭君身子一顿,脑中流光一闪而过,猛抓住毓秀的腕凄厉道:“乌禅幕了,乌禅幕大叔在哪儿?”
“小姐你怎么忘了,三日前乌禅幕大叔便去右地了。”
“什么!”毓秀的话如当头棒喝,昭君身子一阵瘫软。
“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毓秀不知昭君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
“大哥、大哥的死或许另有隐情。”昭君转身望着呼韩邪,轻轻攥起了拳。
“什么!”毓秀不禁捂唇。
“大哥胸口,有一处箭伤,或许这射箭之人才是杀死大哥的真正凶手。”昭君有些激动道。
“小姐是说?”毓秀瞪大了眼。
“你也猜到了是不噬肀撸只有一个人。”昭君不轻不重地说着,只是说到最后已是满腔的仇恨与怨愤。
“可、可是姑夕王为何要这样做?”毓秀惊骇不已。
“这、就得问他了。”昭君红着眼咬牙紧紧掐着手心,抑制住想要现在就去抓着他的衣襟质问的冲动,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小姐预备怎么办?”毓秀见昭君眼中熊熊的烈火,不禁担忧道。
“如今、单于亲信皆不在王庭,王庭大部都是姑夕王麾下,即使揭穿也奈何不了他,只有静待时机,且看他下一步会如何。”昭君许久平复了心绪,眸子清明,压抑住心中的仇恨慢慢理出了思绪,“我只担心左地那边,娄里奇是他的亲信如今去了左地,但愿,不是我想得那样。”昭君轻闭上了眼。
“小姐是说,他敢谋逆?”毓秀瞪圆了眼。
“但愿、不是。”昭君回身望向沉睡的呼韩邪,替他继续穿好了衣衫,心境却早已不同,悲痛已化作为无穷的力量。
大哥,昭君发誓,定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昭君,保佑匈奴渡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