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春风心知祖小余机灵,不至于一声不吭就遭人暗算,便扬声叫道:“臭小子,给我滚出来。”
只见草丛里探出了一个头,骂道:“卓老头,老子在这呢。”
原来,祖小余被四个官差折腾了一场,精疲力尽,卓春风来了之后,他索性往草丛里一躺,自顾自休息起来,也不理会卓春风如何退敌。
他原本打算将聂聪送到杭州灵隐寺去超度安葬,这会儿又打起了退堂鼓:“这里离灵隐寺还老大一段路,用两条腿走岂不是得走到猴年马月去,我又雇不起车,在路上拖着个死人恐怕要吓死人,搞不好又有官差要来抓我,龟龟,不划算。”
祖小余一拍脑袋,心道:“大师傅向来随和,我便将他就地安葬好了,他一定不会怪我。”便寻了块尖利的石头,当作铁锹,埋头开始挖坑。
卓春风见他在挖坟,眼前忽然闪过一些往事,不禁叹道:“人死后,也就剩这一抔黄土了,千百年后,黄土化作风沙,便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祖小余哪懂这些感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叫道:“少感慨人生了,快来帮忙。”
卓春风叫道:“闪开!”
祖小余闻言,退到一边。卓春风手中铁拐化作铁锹,运转如飞,转眼就挖出了个四四方方的土坑。
祖小余抚掌笑道:“妙啊,原来你连坑都挖得这么好,以后不愁没饭吃了。”
卓春风手腕一抖,抖落铁拐上的沙土,叹道:“没想到我卓春风竟会沦落到用铁拐帮人挖坟的地步。”
祖小余把聂聪的尸首放入土坑,帮他理了理衣服,把土填回坑里。又去割了块坚韧的树皮,请卓春风帮忙刻了“神厨大师傅之墓”几个字,插在坟上。跪地拜了三拜,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卓春风道:“小子,人死不能复生,没什么好哭的。”
祖小余揉了揉眼睛,道:“孙子才哭,我明明是眼睛进沙子了。”
“不哭最好。”卓春风嘿嘿笑道:“我在破庙里见到火光,匆匆跑来救了你一命,也算还清你人情了。这回我可要走了。”
祖小余打定主意要帮聂聪报仇,正想把这事着落在卓春风身上,当即叫道:“谁说还清了?你吃了我那么多顿饭,救我一回可不够还。”
“哦?”卓春风笑道:“你这饭未免也太贵了些。”
祖小余道:“大厨的手艺,自然要贵些。”
卓春风道:“那你说说还要我做什么。”
祖小余突然神色一凛,握紧了双拳,一字一顿地道:“庞独眼和那两个点苍派的家伙灭了我们太白楼,你帮我杀了他们报仇。”
卓春风听到“点苍派”,眉毛一挑,问道:“点苍派也与这事有关?”
“大大有关!”祖小余便将在小竹林里听到庞独眼与吕怀恩施怀盛密谋报复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卓春风听完,铁拐在地上重重一顿,骂道:“谢天壁这小子,怎么教出了这两个没用的徒弟。”
“谢天壁是谁?”
“便是点苍派的掌门人。”
祖小余撇嘴道:“那一定也不是什么好鸟。”
卓春风道:“他可是个响当当的好汉子。原本瞧在他的面子上,我也不便与点苍派的后辈为难,但他们竟然杀了二十几口无辜的人,我决不能放过他们。”
“照啊!”祖小余拍掌道:“我们这就找他们算账去。”
卓春风问道:“你知不知道庞独眼在哪里?”
祖小余道:“杭州城里谁都知道,庞独眼每天晚上都会去花露斋,我们去那里,一定能找到他。”
“花露斋在哪?”
祖小余指着西湖道:“就在西湖上,写着花露斋的画舫就是。”
卓春风厉声道:“好,我们便去一趟花露斋。”眉宇之间,透出一股凛冽的杀气,几乎盖过了清冷的月光,把四周笼罩在一片阴森可怖的氛围中。他将祖小余拦腰抱住,携在腋下,飞奔起来。
卓春风携带一人,竟丝毫不受影响,施展起轻功,仍然身轻如燕。他掠过石桥,瞅准一艘离岸最近的画舫,凌空一跃,就上了甲板,再如法炮制,跳上另一条游船的甲板。如此数个起落,便已到了西湖湖心。
祖小余只觉耳畔风声猎猎作响,整个人如在云端穿梭。他低头看了看卓春风的左腿,明明落地之时仍不熨帖,但轻功仍然如此超绝,不禁感慨:“这姓卓的老头不知是什么来路,伤了条腿还能施展这么高明的轻功。”其实他对武功一窍不通,完全凭直觉做出这等判断,却也丝毫不错。
卓春风一边在百舸之间穿梭,一边环顾四周,寻找名为“花露斋”的画舫,但西湖之上,舟楫甚多,急切间竟寻不到。
这时,一条细长的画舫从垂柳之间驶出,船舱的四个角挂着四盏明亮的灯笼,灯笼上镂空的图案分别为牡丹、红药、紫兰、雪梅。船舱正面悬着一面匾额,用瘦金体题着“花露斋”三个字。
卓春风心道:“好家伙,总算被我找到了。”身形一动,已到了花露斋的甲板上。
船舱内传出一个粗犷的声音:“好姑娘们,今晚只要把我大舅哥给伺候好了,银子少不了你们的。大舅哥,来,我敬你一杯。”话音未落,便响起了一阵娇笑声,莺莺燕燕,好不快活。
祖小余在卓春风耳边轻声道:“这是庞独眼的声音,他们果然在此。”
卓春风哼了一声,将祖小余放下,扬起铁拐,撞开了船舱的门,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