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名叫祖小余,是太白楼的一名厨子,相貌说不上出众,但至少五官端正,前额留着一撮呆毛,一双眼睛滴溜溜的,透着机灵狡黠。
数日之前,太白楼打烊后,他像往常一样跑去西湖边上的勾栏听评书,听的是岳飞抗金的故事。他毕竟是少年心性,听说书人讲述岳飞如何驰骋沙场,如何领军破敌,听得热血沸腾,对岳飞大为倾倒,直到人家收了摊,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出了勾栏,月已中天,路上行人寥寥。他路过破庙,隐约听到几声如雷的呼噜声,停下脚步,心想:“这破庙荒废已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呼噜声?官府早已将杭州城内的乞丐尽数赶出了城,肯定也不是乞丐。”忍不住好奇,朝破庙走去。
深夜阴风阵阵,远处传来几声猫叫,叫得人心里发毛。祖小余壮着胆子,推开庙门,探着脑袋往里张望,一座无头的佛像立在庙中,呼噜声正是从佛像背后发出来的。
祖小余踮着脚尖,轻轻走近佛像,刚准备绕到佛像后面看看,眼前突然黑影一闪,自己的脖子已被人拿住,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江湖宵小,也敢暗算老子!”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祖小余脖子被掐,喘不上气,心中害怕,双脚乱蹬,却始终蹬不到对方。
“嘿嘿,原来是个不会武功的毛头小子。”老者轻蔑一笑,五指一松,放开了祖小余。
祖小余双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地吸气,连吸十几口,才觉得好受了些。指着老者叫骂道:“你这老头,干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简直跟发情的水牛一样不讲理。”
老者咦了一声,说道:“胆子不小嘛小子,命都差点交代在我手上,还敢这么骂我?”
“命可以不要,不骂人却是万万不能的。”祖小余平白无故被人掐了顿脖子,气不打一处来,见对方拄着铁拐,骂道:“你这糟老头,瘸了条腿也敢这么嚣张,混哪的,报上名来!”
老者闻言哭笑不得:“我卓春风纵横一生,到老竟然被一个不懂武功的毛头小子问‘混哪的’?”嘴里答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卓春风是也。”
祖小余心道:“卓春风?这名字听起来似乎本事不小嘛,我可别惹上大麻烦。也罢,老子再多骂他两句,这一节便算揭过了。”便道:“我管你姓桌还是姓凳,都是糟老头一个。老子大人有大量,就当你脑袋被门夹了,一时失了智,不和你计较,就此别过。”说着便想走出庙门。
卓春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听声音似乎颇为痛苦。祖小余好奇,回过头,见卓春风捂着左腿,借着月光,能看到他左腿上有个碗大的伤口,鲜血汩汩而流,染红了整条腿。“啊哟,你受了伤!”
“哼,破个皮而已,也能叫受伤?”卓春风不屑地说。
“打肿脸充河豚。”祖小余哼了一声,说道:“我看你伤得不轻,不修养个十天半个月是没法走路了,还有脸逞强。”
卓春风冷笑两声,道:“老夫伤了左腿,那几个婆娘也好不到哪里去。”心中感慨:“若非当年那场变故,我要收拾那几个臭婆娘哪用得着那么麻烦,更不可能负伤,如今真是虎落平阳啊!”
“明明已经瘸了腿,还要跟人打架,你们这些江湖人,当真古怪。”祖小余喃喃说道。
卓春风从供桌上扯下一块破桌布,在左腿上缠了两圈,狠狠一勒,扎住了伤口。走回佛像身后躺下,说道:“老夫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多了,自有分寸,用不着你操心。你是哪家的小孩,赶紧回去找你爹妈去。”
“你给我等着,我去去便回!”祖小余撂下这句话,便跑出了庙门,一路跑回太白楼。他心里盘算着:“我记得今天炖的鸡汤还剩半锅,对养伤有好处,我都拿去给姓卓的老头喝。这会儿掌柜的和小姐都睡了,我只需小心点,不要让大师傅发现就成。”
他悄悄溜进后院,猫着腰摸到厨房,见一口砂锅放在灶上,小火炖着,揭开锅盖,浓郁的鸡汤味扑鼻而来,大喜,轻轻把砂锅从灶上取下来,抱在胸前,溜出了厨房。
走到后院,忽听有人打了一声哈欠,吓了一跳。祖小余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只有茅厕透出一点灯光。他摸到茅厕边上,一股恶臭令人作呕,心道:“大师傅又在拉屎了,赶紧跑。”他捏着鼻子,跑出了后院,回到破庙。
卓春风叫道:“臭小子,你又回来干嘛?”
祖小余嘿嘿一笑,把怀中砂锅搁在地上,说道:“瞧我带来了什么?”
卓春风心道:“这小滑头,又搞什么名堂?”掀开锅盖,一闻,“嗯?这是三年的老母鸡,还放了桂圆红枣枸杞,极为大补。”
祖小余两眼放光,拍掌笑道:“看不出你还是个懂吃的行家!我专门偷带出来给你的,吃吧。”
卓春风怀疑地道:“你这小子能有这么好心,是不是下毒了?”
“孙子才下毒,不信我先吃给你看。”祖小余身为厨子,极为爱惜食材,容不得半点糟蹋,在食物中下毒这种事拿刀架他脖子上他都不肯做,此刻闻言大为光火。
卓春风冷冷一笑:“谅你也没这个胆子。”端起砂锅,就往嘴里灌,喉结上下一动,半锅鸡汤转眼就见了底。他又从锅里拿出一根鸡腿,放在嘴里大肆咀嚼。
卓春风身无分文,已经数日未曾进食,腹中饥饿难耐,但又自恃身份,拉不下老脸去偷窃,否则以他的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