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这下不高兴了,拉耸着眼皮,虚假的笑意从嘴角消失,压低声音道:“先生可要考虑清楚了,我们公司,不仅是在商界有影响力,就是在政界军方,亦是大有人在的。”
哟,这是软的不成来硬的了?奈何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林嘉颖面上不动声色,看都没看他一眼,端起茶抿了一口,慢悠悠回道:“不劳费心了,我意已决,来人,送客。”
男人冷哼一声,重重甩下茶杯,拂袖而去。
“年轻人啊,真是不识抬举,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以后有你好受的!”
管家先生看来人出去时满脸怒容,不禁有些担忧道:“小姐,这人看起来不好相与,您可要多加小心,君子易躲,小人难防。”
林嘉颖放下茶杯,哑然一笑,“你家小姐我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
管家先生不动声色瞪了她一眼,哪有姑娘家这么说自己的!
回到厢房,她拿起桌上的那封邀请函,不禁笑了笑。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看来有时候有些事儿,也不见得就是麻烦。
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说到底某人就是无利不起早罢了……
三天后,梳妆打理好自己的林嘉颖登上了一辆专程来接她的小汽车,来到闹市区的一个久负盛名的茶楼。
这茶楼是个老字号,从清朝开始了,一直延续至今,里边设有私人隔间,窗子并非用纸糊,而是高价引进了玻璃,隔音效果很好。开门开窗连接外边,关上便自成一个小世界。大老板还没到,她自行坐了会儿,打开窗户看着大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里的消费挺高,能来到的人说明家底还不错,是以人虽多却也没有如同其他小茶楼一般喧哗。
人群里多数是男人,有的躺在椅子上抽大烟,搞得那一个角落乌烟瘴气的。前边还有几个穿金戴银的女人,边吃着瓜果边看戏。台上正咿咿呀呀唱着昆曲《牡丹亭》。
“都道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予断井残垣……”
花旦温柔似水的声音如同流水一般流在整个大厅里。
台上男扮女装的旦角正卖力地唱着,却赢不来台下的女人的关注。
“你们说,看了电影这新奇玩意儿了之后,愈发觉得这唱曲儿没意思了。”
“谁道不是呢?唱来唱去也无非就是那几段,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要不,今儿我们姐妹几个再去看看《男人女人》?怎么样?这故事怪有意思的。”
“哟!这《男人女人》可不就是小年轻们嘴里的‘革命之作’,你还学他们整天闹着要革命啊?要说这革命,也准是穷苦人家干的事儿,我们就这样,坐在后宅里安安心心生几个大胖小子,管好后院里那些个不安心的玩意儿就成了。好日子还不照样过?”
“谁说看它就是同意它了?这日子还不得照样过?男人就是天,女人就是地,反抗不得的。也就是图个乐子。”
一阵调笑过后,又是接着新的一场关于家庭孩子丈夫小妾的座谈会。林嘉颖听得不耐烦,咿咿呀呀的令人头疼,索性关上窗子,乐得清净。
未久,房门“咿呀”一声被打开。林嘉颖抬眼一看,只见两个目光锐利的壮年男子走进来之后,一个莫约五十岁,身着黑色长袍,上身套着一件玄色对襟马褂,中等身量,面容和蔼的老先生走了进来。不待林嘉颖起身相迎,来人已经拱起手致歉。
“久仰久仰!劳烦林先生久候,实乃临时公务加身,不得已而为之。本应该是我在这儿先的。”
“老先生说笑了,公务为先。”
她不露声色仔细打量了一番,已是发现先生脸上的疲倦之色,想来是忙了好长一段时间。
两人寒暄一番,随即入座。两个跟进来的壮年男子也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房间里就只剩下两人,她拿起茶壶,斟满两杯热茶。
老先生拿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放下之后长叹一声。
“英雄出少年啊!看到你们都这般有出息,我可就放心了!”
林嘉颖听到老人家这句感慨不禁愣了愣,继而眼眶有些湿润,赶忙压了下去。
“承蒙先生谬赞,您劳苦功高,大家有目共睹。”
与后世人对此时的政府官员的想象不同,多数人对他们持着一种偏见,认为这时候的军阀不过是一群土匪兵匪,各自为政,谋取钻营,造成中原长达数十年的动荡混乱。其实不然,这种评价是有失公允的。
事实上这时候的很多高官无一不是学贯中西、博古通今有雅量的有识之士,奈何生不逢时,落得个草寇流氓的历史评价,也真算是大冤案了。没有人能在这种局势之中比他们能做得更好。
这位先生自去年上台之后更是大力扶持中国的教育事业的发展,在混乱不堪、虎狼环绕的局势之中长袖善舞,为中国的未来谋得些许有生力量,硬是从为数不多的财政之中挤出那么点资源分给教育事业,可谓是用心良苦的了。
她的电影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就上映,不必经历重重把关层层审核被剥掉一层皮,很大程度上也与先生对思想文艺工作的扶持有关。
“闲话不多说,来谈谈今日的事儿。”老先生放下茶杯,直接切入正题。
“先生请讲。”
“我中华民族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复杂的局势,外部强敌环绕,列强虎视眈眈,内部各方势力各自为政,混乱不堪,各谋其利。目前形势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