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城郊的公路上一片寂静。
半个多小时前,一辆黑色比亚迪开着远光灯“飒”地穿过黑暗,猛地撞上路边的围栏。那一声巨响曾打破了这寂静。
王宏躺在路边的荒草之中,悠悠地醒来。
脑袋像是被过驴踢过一样疼痛,左边的肩膀完全不能动弹,下半身像被截肢了一样麻木。周身上下一阵阵揪心的疼痛。
喉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来,甚至连意识都开始渐渐模糊。
但又不至于完全昏迷。
他能想起来的最后发生的事情,是在公司楼下的酒店。
王宏和其他几个合伙人,为了这家创业游戏公司终于拿到第二轮7百万的风险投资而聚会。
几个月的辛苦奔波总算有了收获,在罗大头的一番慷慨讲话之后,大家推心置腹,推杯换盏,放开了喝酒,就连从没有沾过酒的崔佳佳也小酌了几口。
酒过三巡,众人皆醉。王宏看着酒席上每一个都涨红着脸,酒气熏天,心里感到由衷的高兴。打着酒嗝儿,一头醉倒在了酒桌上。
醉倒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那点酒劲也早在剧烈的疼痛刺激下荡然无存。
无法挪动身体,甚至喊不出声,连完全抬起眼皮也做不到。王宏静静躺在刺挠的荒草中,像一只弓背的鹌鹑。
距离他二十米远处,伏着那辆黑色轿车的残骸,暗红色的鲜血从挤压变形的车门流出来,从一侧的轮毂上滴落下来,将一大片柏油路面也染成血色。玻璃碎渣及各种汽车零件散落在路面上。
嘀——呜——嘀——呜!
一长串的警笛响起,不一会儿,来了一辆警车。下来一胖一瘦两位交警。
“又是一个酒驾的!这酒味我在上个路口就闻见了。”走在前头的胖交警对瘦个儿说。
“王头,这么浓的血腥味您还能在里头闻出来酒味,不愧是咱们局的人体测酒仪啊!”
胖交警哈哈一笑,“那是,我干这行多少年了。我看这一位肯定是酒驾,来来来,你先把现场记录一下。”
说着弯身查看车内的情况。
瘦交警在周围设置好警戒带,也拿起了设备四处勘察。
胖交警是局里的老人,经手处理的交通事故不计其数,但是每次遇到这种惨烈的车祸现场还是有点不适。他一只手放在鼻前,蹙着眉头,俯身从破碎的车窗观察车内的情况。
车内只有驾驶座上斜躺着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白衬衫,面色苍白,脑袋上撞破了一个大窟窿,大量失血后,脑袋上的窟窿已经停止流血,鼓出白色的红色的组织物。身体没有系着安全带,因此连安全气囊都没有触发。
胖交警在心里判断这已经是一具尸体。
一具年轻的尸体。他叹了一口气,为这觉得有些可惜,直起身体离开了车骸,撩开警戒带,走到路边,掏出火机点燃了一根香烟。剩下的事情要等救护车和拖运车来了才能处理。
荒草丛中,王宏听到声音,他终于费劲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发现了公路上一辆警车在闪着警灯。正对着自己这个方向,一位身材臃肿的交警正在抽着烟,往这边眺望。
王宏松了一口气,只等交警发现了自己就能得救。
半天之后,王宏发现那位胖交警还是在抽着烟,仰望着星空。帽子已经脱下,露出半秃的头顶,几根秀发随着夜风飞舞。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
王宏心中大喊,“快来救我,这还有人!”喉咙里却像被血块堵住一般,根本发不了声。
他感觉到一阵阵虚弱和疼痛,全凭一股求生的支撑着不至于完全昏迷。
又过了一会,救护车和拖运车先后赶到。
压扁的车门被卸了下来,救护员从驾驶座上拉下来一个人,满身血污,脑袋上血肉模糊。这位应该伤得很重,王宏瞧着身材和自己差不多,有点熟悉,把昨晚聚会的每一个人都认真比对了一下,也没想起来开车的是谁。
一位大夫上前检查了一番,不一会几名救护员就将人搁上了担架。
“应该已经死了”,王宏看着他们给担架盖着白布,抬上了救护车。心里想着,自己能活下来算是命大,以后要是没落下个残疾,应该去祭拜一下这位兄弟。
这样想着,转眼间,救护车关上了门,“嘀—嘟—嘀—嘟—”警报声再次拉响,就这么扬长而去了。
交警们维护现场,勘测痕迹,拖运车又将车骸装斗拖走,现场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王宏躺在荒草地看了半天,脑袋枕在一丛草窠上,完全沦为了一位看客。等了半天工夫,还是没有人发现自己。
王宏心里大喊,“快来救救我啊!”可是只干张了张嘴唇,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最后两位交警也开车走了,这下彻底绝望了。
怎么都不来救人,有这么工作的吗?一定要投诉他们!王宏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昏昏沉沉意识渐渐模糊。
时间慢慢流逝,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突然间,王宏再次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神变得十分平静,之前那些焦急的等待和垂死的挣扎在这双眼里已经全然不见。
他感觉全身的伤痛似乎全都消失,身体轻盈而舒适,如同午后饱睡了一场。
我这是怎么了?心想。
他抬起手看了看,手掌要比平常要洁白了许多,似乎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辉光。
掌心!他看到自己的掌心一片光洁,居然没有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