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城寺方丈听说今日京里钦差大人和东州刺史莫大人要到寺里一游,丝毫不敢怠慢,早早儿地就迎出了门外,老和尚年逾八旬,须皆白,满面红光,身板儿硬朗的很。
他披了大红袈裟,率着寺中长老、知客僧和十几个小沙弥恭恭敬敬地将陈子杰等人迎进寺去,这保城寺虽名声甚响,其实寺庙极小,要转上一圈儿用不了多少时光,一进寺门就见那口大铜鼎香火极旺,信众敬燃的两指粗的香插在鼎内,老远的就闻到一股呛人的烟火气。
寺中并未因钦差大人光临而将其他香客拒之门外,不过御林军们抢先冲进寺去。四下一站,那股其实任谁见了也知道来了大人物,又有寺中轻易不见客的老方丈亲自陪同讲解,那些信众早已识趣地避到了一旁。
张天师是道家至尊,到了这佛家圣地,也觉得自己身份有些尴尬,至于莫清河、吴济渊又是本地游惯了地人,虽然老方丈十分殷勤,众人的游兴也都不甚浓。
这一来众人走马观花,本来不大的寺庙走起来更快,只不过半个时辰,陈子杰就转到了寺后,绕过前边阁内供奉的佛像,一转过去他就瞧见两名僧侣正双手合什,跪在蒲团上顶礼膜拜,陈子杰初时还以为是寺内僧人参禅礼佛做功课,忙止住了脚步,不过他们为何在佛像后边施礼,却令他有些奇怪。
那位方丈原来以为钦差大人不会这么快就逛到后院,所以并未及时叫这后院僧人回避,这时见影响了大人游兴,他忙摆手示意知客僧将那两个灰衣和尚赶开。
陈子杰见那两个和尚一身僧衣与寺内僧侣有些不同,二人肩后又都背着斗笠,似是远道而来,瞧着总觉得有些怪异,又有些熟悉,他蹙着眉想了想,忽地想起一些日本漫画片中见到的僧侣就是这副打扮,不由奇怪地问道:“方丈大师,这两位高僧可是贵寺的僧人?”
方丈恭敬地道:“钦差大人,这两位僧侣来自日本拾得寺,是来本寺cān bài并求取佛经、佛像等物的。”
吴济渊直起身来,欣然笑道:“草民知道大人要来,第一站必是这保城古刹,这附近有一家素菜馆,风味独特,草民已预订了酒席,请大人先去品尝一番,随后我们再同去游太湖秋色吧。”
莫清河一怔道:“大人今日是私人身份游览苏城,所以我未通知苏城知府,不过我已知会罗宁在狮子楼为大人设宴洗尘,大人您看……”
陈子杰想了想道:“算了,去城里往返又要浪费些时间,再说这大队人马也不便声扬,去了东湖,今晚住上一宿咱们还要赶回东州城,就不要麻烦他了。”
保山素菜馆西临码头,南依保山古刹凭栏饮酒,登楼远眺,尽揽苏城之秀丽。这里做的佛千手、功德金腿、罗汉斋、八珍和合、翡翠球、素炒蟹粉等素菜选料讲究,色香俱佳,其口味足以以假乱真。
那地方离的并不远,一行人并不乘轿,说说笑笑步行而去。吴济渊引着众人走到保山素菜馆,正含笑向内相让,候在那里的管事气急败坏地抢过来道:“老爷,出了岔子了,小的包了这家馆子静候钦差大人光临,可谁知李贵李老爷自河边钓鱼回来,非要品尝一下这里口味,小的已向他说明这里被老爷包下,他也不听……”
吴济渊听的一怔,他没想到在这儿还碰上了冤家对头李贵,可是……这管事也太不会办事了,只消说出自己宴请的是钦差大人和张天师,那李贵再大的胆子,敢在这儿生事么?
吴济渊怒视了管事一眼,刚要出言训责,忽然注意到管事一边和他说着话儿,一边不住地看陈子杰,这才恍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心中暗笑一声,马上换上一副为难神色道:“这个……馆子已被李贵包下了么?这可有些为难了。”
原来吴家在此地居住一百六十余年,一甲子前就成为苏城首富,而这位李贵,却是近几年来突然窜起的一位新贵,一个放印子钱牟取暴利的暴户。
谁也不知这个李贵的来历背景,只知他一来,似乎就有雄厚的资本,每遇天灾那些当初饮鸠止渴的农民走投无路,只得将土地拿来还债,有的农民破产成了他的佃户,有些则成为无业游民,被造纸、丝织等手工作坊雇佣,一些年衰体弱无力求生的就沦为乞丐,四处流浪。
靠着这种手段,短短几年功夫,李贵在苏城和东州城两地购下了大量土地,如今俨然是两城最大的地主,家奴仆从数以千计,居则高屋大宅、出则鲜衣怒马,声势隐然已凌居吴家之上。
他的所作做位,自然为苏城本地士绅所不齿,加上本地人也有排外心理,这些士绅便向官府检举李贵的恶行,可是不知那李贵到底什么来头,知府衙门接了状子竟置若罔闻。
象吴家这样关系网庞大的豪门世家将事情反映到布政使、按察使司衙门,竟然也毫无下文,几大家族这才晓得这李贵的靠山必定十分了得,他们扳不倒他,又怕受到他报复,只好吩咐府中的人平时少与这恶人有所瓜葛。
李贵在苏城飞扬跋扈,吴家家大业大,想避又怎么能完全避得开?所以家中的仆从管事没少受他的闲气,近来李贵又开始打起吴家产业的主意,两家关系势同水火,管事有意不说出钦差大人要来就餐,那是想借陈子杰的手出出这口恶气了。
莫清河在一旁听了这事情,脸皮子忽地抽搐了一下,怒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