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的碎花,沿着微微起伏的地表,一直延伸到了远处的山脚下。昏黄的斜阳在这一片耀眼的金色之上又晕染开一层胭脂般的暖色,一眼看过,就让人满心满眼都生出流光溢彩的感觉,仿佛天地之间抖开了一匹极绚丽的金色绸缎。
空气里弥漫着胡麻花散发出来的香味,浓郁的几乎腻人。却让闻到的人都情不自禁露出了醺醺然的笑意。
“再过三个月?两个月?”我扭头去问风瞳。
“收割要等到九月以后了。”风瞳不禁莞尔:“还得三个月呢。你竟比那些农夫还要着急?”
我是着急,我急于看到试验田的收成,急于看到一年辛苦下来真实摆在眼前的劳动成果。只有看到这些,我才会对明年的种植充满信心。我相信北方六郡所有最初将信将疑的农人,到了此刻都跟我抱着一样的热切。
“不过,今年的雨水多,”风瞳很惋惜的摇了摇头,“怕胡麻的成色不会很好。”
“毕竟是头一年种植,这已经比我预料的要好了。”我说:“告示已经贴了出去,今年不论多好的收成,都不会收取一文钱的赋税。”
风瞳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说:“也罢。我还是出一等货的价,都收了。等运到檬国的库里,榨出来若是成色不好,就直接卖给了铁龙族的皮革商人好了……”
“那怎么行?”我立刻否决了他的好意,“真若如此,农人会以为他们种出来的真是一等品,明年还怎么改进?你还是按实际成色来收吧,大不了给收入低的农户给些补贴。”
风瞳摇了摇头:“你那些钱,又不是花不完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身不由己把目光投向了东北方向。我曾经带着风瞳去过一次阿罗王的藏库,他看了之后,摇头劝我:“还是得想法子让北部六郡自己长银子,否则,照现在这样的用法,这些存货支持不了多久。”
“胡麻的杆子可以晒干了卖到铁龙族去,他们爱马,胡麻杆子喂马要比干草好得多。”我转头去问风瞳:“算一条财路吧?”
风瞳点了点头:“熬过了这一年,到明年秋收就好了。今年的药材长得倒是极好。”
这个我也知道了。风秀秀和我那一帮师兄弟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光线慢慢的暗淡下来,天空中的蔚蓝已经变成了浅浅的黛色。拂面而过的微风也已经带出了一丝丝凉爽——北部的夏天,总是要比南边来得凉爽。
风瞳姿态悠闲的靠在树干上,嘴里还叼着一根草茎,咬的那一丛毛茸茸的草叶在他的脸侧扑簌簌抖个不停。翠绿的眼珠一转,带起一片绚丽的涟漪,似笑非笑的问我:“笑什么?”
我也学着他的样子,往旁边的草地上一坐,“你的样子,活象个逃学出来捉青蛙的小少爷。”
风瞳靠过来,伸手将我揽进了怀中。他将下巴轻轻抵在我的发顶上,轻轻一笑:“我若还是个逃学捉青蛙的小少爷的时候,就认识了你,该有多好。”
他的身上总带着淡淡的薄荷般清爽的味道,离得近了,总让我想起小时候等着我爸给分薄荷糖的情景。那时候牙不好,爱吃的薄荷糖就成了每天限时限量供应的奢侈品。爸爸怕我偷吃,总是把那个画着唐老鸭的糖果盒锁在他的书房里……
我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要是一块超大的薄荷糖,该多好呢。”
风瞳把头埋进我的颈窝里,一言不发。
一静下来,就听到了草丛中隐隐传来夏虫的呢喃。在我们的头顶,天色由浅浅的黛色慢慢的转为越来越深浓的蓝,一道银河裹着朦胧的光雾出现在了一望无际的苍穹中。
他忽然没头没脑的反问我:“如果埋地雷呢?”
我一愣,立刻回过神来他说的是在城中议了整个上午的守防问题。赤霞关占了地利,楚帅从平原攻过来,要破赤霞关极是不易。但是赤霞关两侧的崇山峻岭却不是不可逾越的天险,如果有熟悉地形的向导带路,完全有可能绕到赤霞关的后方来。尽管已经明令禁止猎户进山捕猎,但是对于山那边的零星几个小村落,我们却是鞭长莫及了。
我的心一动,随即摇了摇头:“地雷虽然远远达不到我预想的威力,但是在近距离之内,爆炸的威力还是不可小瞧。”我想了想,补充说:“而且埋在深山里,将来排雷会很困难。也容易误伤平民。毕竟山的两边有不少猎户。”
风瞳微微一叹:“我们能想到的,楚帅自然也想到了。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在找向导了。”
他说的,我也想过。两军在赤霞关对峙,虽有小规模的交锋,却更象是在不断的试探。连我也觉得楚帅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也许是要从深山里突破防线绕到赤霞关的后方来前后夹击。也许,是在等着光复会壮大到能够配合他内外夹击……
“目前能做的,就是加强巡防。进山巡逻的时候多带些猎狗。”我说:“换防的时间不定期做调整。至于光复会……”
我得承认,光复会越来越成为了我的心腹大患。在我所知道的名单里,英汇是最让人头疼的一个。不但身手好,为人也极冷静。每一次有他出面的行动都完成的从容不迫,而且不会留下任何多余的线索。
他离开白城之后,就潜回了凉州。就在他到达凉州的第三天,凉州的府君戴荣被人半夜杀死在了自己的卧房里。
戴荣是北部六郡当中唯一一个主动捧出官印的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