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镇镇委会内,刘一鸣的办公室,灯光透亮。
镇纪委书记易川,坐在藤椅沙发上,眉头锁成了川字,刘一鸣的助手张俊和镇委办公室的主任王文礼坐在靠墙边的长沙发上,两人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个空碗,里面剩着些方便面的汤渍。
张俊和王文礼是下午天快擦黑的时候,赶回镇上的,一问,刘一鸣陪着省里的客人和镇上的主要领导一起去了吴家塘村。
一直等到刘一鸣回来,安排妥当了客人们,张俊和王文礼才有空汇报前去调查富民铁矿的事情。
张俊和王文礼带着镇委工作组一行四人,奉刘一鸣的指示,骑着摩托车下去调查走访富民铁矿的污染情况。
他们直接到的周家畈村,结果周家畈村村委如同一盘散沙,没人办公,更没人办事,找不到人了,村主任周建文直接抱病在家,托病不出,村会计周国成听说陪什么外地的两个客商一直在落雁湖那边转悠,见不到人的,具体做什么,也没几个人知晓。
张俊和王文礼一行托管好摩托车,就在周良安周老黑家腊梅婶的小饭馆里暂时住下,吃了面条打尖,本想接着就去富民铁矿那边,周老黑给他们说的情况,让他们临时改变了主意。
“不得了啦,已经糟蹋的不成样子了比之前更厉害,现在是直接往河里排啊我都几天打了空手回来死鱼死虾都漂下游去了造孽啊”周老黑愁眉苦脸的吸着旱烟袋,唉声叹气不已,他这几日连着什么都没捞到,搬薽起水都是空荡荡的。
“老黑叔,你能带我们去看一下啵”张俊问着,他和王文礼合计了,这个情况太重大了,决不能轻视,要实地查看清楚,张俊是知道周老黑的搬薽在什么地方的,周老黑说的肯定是梁溪河污染了
草草的扒拉了腊梅婶煮的面条,一行人便跟着周老黑急急的向梁溪河边走去,半道上,碰到上岸的摆渡艄公周水文水爷和周老四,一听张俊和王文礼要调查污染的情况,两人也自告奋勇的加入了带路大军。
从周老黑搬薽的地方左拐过去没走多远,刺鼻的铁锈味便迎面而来,呛的人直打喷嚏。
沿途所见,草木枯黄,梁溪河边寸草不生,河边卷起的泡沫已经堆叠着翻滚着,扑到了岸上来,狰狞刺眼。
“就是这里你们看”周老黑手指着岸边几处浮土,对张俊和王文礼一行说着,烟袋敲打下去,传来铸铁管子沉闷的响声。
张俊和王文礼俯身稍稍一看,便发现了端倪,地上浅浅的刨了一道沟槽,下面埋着一根漆黑的管子,上面的浮土虚盖着,往上延伸,有的地方连土都没压严实,管子就这么暴露在外
河岸边,用树枝拨开那些涌动的泡沫,触目惊心的一幕就摆在众人的面前,黑褐色的污浊脏水沿着漆黑的管子打着旋翻涌着,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正排放的得意畅快。
离河岸十余米远,一条污浊的水带不停的翻滚,黑褐色的污浊一路向下游流淌,梁溪河河水的颜色已经看不清了。
“这些沟,就是以前脏水冲刷出来的,后面矿上叫人沿着旧沟挖的槽,埋的这个管子你们看,现在地面上少了,全走地下偷偷的放这缺德冒烟的事也不怕遭报应”水爷叹了口气,弯下腰,用手扒开浮土,很多脏水汩汩的在管子四周往外涌。
污水管子的岸上部分一直向断崖处延伸,到了岩壁处,张俊和王文礼看见一根软胶管,类似于消防队用的那种管子正连接着下面泥地里埋设的铁管胶管上和岩壁摩擦已经有了很多处破损,脏污的水如喷泉一样,四散飞溅,岩壁已经被染的看不出原来石头的本来面目。
张俊和王文礼都参加过上次刘一鸣发起的关停富民铁矿的行动,对断崖上的情况都有现场看过,现在看到的真实场景让他们头皮发麻,不是说县上已经责令富民铁矿限期整改了吗
这就是整改的结果
如果埋根管子,把地面的污水废水引到地下去排放就叫整改,这和掩耳盗铃有何区别呢这样的整改有何意义呢
县委工作组不是下来了吗他们难道没看见难道就不实地查看
怎么办堵是堵不住,管子就是切了,挖出来,也没用,污水废水的源头没处理,再怎么努力都是枉然
张俊和王文礼不敢擅自作主,只把详细的发现记录了下来,地点,现场情况,一一记录在工作薄上。
“要管管啊,你们要和刘书记反映啊这样下去,这梁溪河完蛋了唉。”周老黑叹着气,无可奈何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
“你们看这地里,还能种出什么来”水爷走到埋设管子的水沟前面,指着两边的田地,泥土都已经变了颜色,污水废水蔓延到田地中去了,好多地方已经泛浆,像是一个个沼泽坑塘,时不时的咕嘟起几个泡泡来。
田地的上方,紧挨着断崖处,小坝子上,还有十几二十户的木板房,那里住着的人家也不知道该如何忍受这漫天的铁锈臭味。
“老黑数,水爷,老四叔,我们会尽快将看到的情况如实向刘书记汇报的,你们放心,刘书记一定会过问的不然他也不会叫我们下来调查的。”张俊安慰着周老黑他们几个老哥们。
面对着这些面庞黝黑,皱纹密布的庄稼汉,张俊很不忍,他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也是一样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们没有豪言壮语,甚至木呐寡言,可这不能表明他们就没有愤怒的权利啊
逼的人都活不下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