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极乐宫的路上,洛文珺与陆重夕相携着漫步御花园,令宫人们远远跟在身后。金秋天朗气清,桂子飘香,几步路走下来,方才惠仪宫内阴郁的气息便散了大半。
然洛文珺却是有些心绪不宁,一路上都微微颦着眉,许久才对重夕道:“方才在惠仪宫那些话,母妃口中虽那样讲,心内却总有些不舒服。什么报应不报应的,母妃倒希望这世上没有报应一说。”
“母妃为何这样讲?”
“其实对皇贵妃,她下手杀琼脂,母妃一点也不奇怪,即便她带人杀了刘娘娘,杀了母妃,也都不奇怪。”洛文珺的眸中含了丝惘然,“毕竟她腹中孩子,是我们设计除去的。而她,母妃听海太医说,已是元气大伤,应是再也有不了孩子了。”
心中有种近乎麻木的怜悯,同为女性,重夕虽未当过母亲,却又如何不理解那种伤痛。皇贵妃无限风光的背后,是日渐淡薄的君恩和千疮百孔的身体,只是因着不服输的性子,和背后的王家与雍王,她那口气才死死撑着,即便倒下,也要倒在后座之上
洛文珺又道:“所以今日淑妃道要皇贵妃偿命,但杀害琼脂的凶手,又岂止是皇贵妃一人。”。
陆重夕默默听着,一时无言,只觉这后宫风刀霜剑,竟无一人可以逃脱。
她忽而想到谢舒颜之前对自己讲的,谢子绍提前已得知婚约不能成之事,这些日子事情多,一直没空对母妃讲,趁这当口,便一一告知了。
洛文珺细细听女儿说完,思索良久,方道:“此事母妃记下了。这幕后之人必然大有来头,你与舒颜切勿再告诉他人。”
陆重夕点头:“女儿明白。”
含章殿内王怡洵家宴刚结束,室内酒香弥漫,很是醉人。
将一位位红光满面的王家之人送走后,皇贵妃一松懈下来,脚步便有些虚浮了。
“一个个的,父亲那被拒绝了,就跑来跟本宫要这个官那个爵,说得好像本宫一开口,皇上就会答应似的。宪儿虽有战功,可即便邀功,也轮不到他们这群纨绔子弟。”王怡洵略有些恼怒地抚了抚额头。
绿衣忙搀着她坐下,红叶则赶紧去小厨房将炖好的燕窝端来。
“娘娘方才尽招呼人了,自己都没怎么吃呢。”红叶道,“这血燕是今年新贡上来的,娘娘吃些补补身子吧。”
王怡洵便吃了几口,又恹恹地推开了:“撤下去吧。”
红叶撇了撇嘴,道:“这是奴婢亲自熬的,虽然没有琼脂做的香,可娘娘总不能离了那女人,就什么东西也不吃了。”
“本宫知道,也是辛苦你了。”王怡洵勉力笑了笑,拍拍红叶的手,“本宫只是没什么胃口罢了。”
绿衣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娘娘,你可得保重身子啊。不说王家,雍王殿下,也不能没了娘娘吶。”
王怡洵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懂。母以子贵子以母贵,皇上如今待本宫,已是大不如前了。你想琼脂死的那日,贤妃几句话就挑得皇上疑了本宫,若以前,这是万万不会发生的。”
“娘娘切勿这样讲。”红叶闻言大骇,“娘娘只是这些日子身子不适不能侍寝,才让那些狐媚之人钻了空子。待娘娘养好身子,皇上定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宠爱娘娘的。这二十多年来,什么杨芳菲,洛云瑶,一个个当时都被捧上天了,可留下来的,还是娘娘啊。”
有花香夹杂在柔风中,顺着打开的窗扉飘进来,那是含章殿侧种的几株柳叶桂开花了,那花朵虽又小又稀疏,香气却是极浓烈的,王怡洵很是喜爱。这么一飘进来,殿内宴饮后那些烂醉的气息登时消了大半。
王怡洵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再睁眼,眸中的精神气又回来了。
“是了,留下来的,已然是本宫。什么贵妃淑妃贤妃的,想和本宫争,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她冷笑一声,“今日将琼脂一事如实告知了刘怀玉,她那表情,真是看得本宫痛快无比。这几个贱人害本宫没了自己的孩子,还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本宫,绝不会轻饶了她们。去唤太医过来,再给本宫开服调养气血的汤药来,再怎么着,也不能输给那群贱人。无论如何,本宫在这后宫内还有宪儿,皇上几个皇子中,宪儿可是最有出息的。”
绿衣与红叶最怕王怡洵那副颓然的样子,生怕她一自暴自弃,身子就垮下来了。见她又重新振作了,不由得相视一笑。
“皇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忽有太监一路飞奔而来,进了含章殿匆匆行过礼,便气喘吁吁地开口道:“雍王殿下回来了。”
见是安插在凌霄殿那边的小太监,王怡洵说话也比较客气:“怎会?宪儿不是还在前线么?”
那太监道:“奴才也不甚清楚,只听闻雍王三日前突然离阵,单骑驰回军师。”
“单骑就回来了,那他的军队呢?”王怡洵问道。
“奴才听闻,雍王离得突然,军队便由靖章王接手了。”
“糊涂啊!”王怡洵拍了下大腿,“前几天刚来的捷报,道是西凉国都将破,大军已是整装待发,如此大好形势竟让靖章王接手,最后功劳岂不是让他一人拿了去。你可知宪儿为何突然要回来?”
“奴才不知,便是皇上也不甚清楚。不过靖章王已经快到京师郊外了,皇上已经令人去接驾了,皇贵妃娘娘是否要一道去?”
“去,自然要去。”王怡洵起身欲走,又突然坐下来,颦眉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