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家西边隔一条胡同的郑家女儿郑婉君是林霁遥亲若姐妹的密友,她们二人也像林天鸿和林青尘一样差不多整天黏在一起,推心置腹,无话不谈。今晚无比清亮的月光同样公平慷慨地普照着郑家的院子,郑家也同样是在院子里的月光下用的晚餐。今晚差不多村里的所有人家都是在院子里月光下进行的晚餐,这不单单是为了节省灯油,也不只是贪享空气的凉爽,这是一种内心超越空间束缚,向往自由博大的情结所致。幕天席地,星空浩瀚,宇宙乾坤,渺渺茫茫,何其奥妙无限?小小草民的这种意思形态是很难理得清说得清的,但在气温适宜、月光明亮的晚上,在院子里进行晚餐却成了人们的习惯。村子里勤劳的女人们还习惯于这样的月光下在院子里做针线活儿。
郑婉君今晚就在院子里的月光下帮母亲搓麻线,听到了飞出林家院子的笑闹声才赶来的。她披着柔软的像羽毛似的月光,趟着明晃晃水银似的月光,窈窈窕窕、婀婀娜娜,像是驾驭着清风般款款飘进了院子,兰花玉指俏皮地一指,说道:“就属霁遥嗓门儿大,隔一条街都听得清清楚楚。”
“婉君,你来的正好。”林霁遥蹦跳着上前一把拉住了郑婉君的手,说:“来,我教你摔青尘的蛤*蟆蹾。”
郑婉君被拽的旋了个圈儿,才挣脱手臂,怯惧地连连退缩,说:“我才不跟你们胡闹,没轻没重的。”
“婉君这边坐,咱不跟她们闹,没点儿女儿家样子。”林母李氏拉着郑婉君的小手,拿了一个小凳子放在自己身边,让郑婉君坐。
“哼!” 林霁遥撅着小嘴扑到母亲身上打着忸怩撒娇“娘偏心,娘见到婉君就不疼遥儿了。我不要,我不要······”
“娘不偏心,不偏心······”李氏一手拍着女儿林霁遥一手抚着郑婉君,温情四溢地笑着“手心手背都是肉,娘一碗水端平,你们俩都疼!”
林霁遥戳了一下郑婉君:“听到了吗?我娘都把你当成手上的肉了。”
林青尘揶揄地说:“我看是心头肉吧!大娘心里早把婉君当作儿媳妇了吧?”
“青尘你真是讨厌!”郑婉君羞窘地底下了头,心中却泛起甜丝丝的涟漪。
林天鸿感到有些难为情,在林青尘屁股上踢了一脚,说道:“闭嘴,快坐下吃饭。”当他弯腰坐向凳子的时候,林青尘猛地伸脚把凳子勾了开去,他将要坐空。
这时,好像一直低着头的郑婉君却突然提醒:“哎!小心!”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而且还是第一个。
说时迟,那时快,林天鸿仰着身子连退两步,但没能刹住退势也没能稳住后仰的姿态,间不容发之际他又退一步,单脚用力蹬地,提臀挺腰,一个利索的后空翻,拿桩站稳了。
“好,反应迅速身手敏捷,漂亮!我就知道这难不住你。”林青尘大声喝彩,又把凳子勾回原位,接着赔笑化干戈为玉帛,说:“来天鸿,吃饭,我给你倒酒。”
“哼!” 林天鸿坐下,弹了一下林青尘的脑门,说:“我还不了解你?想暗算,我不可能。倒酒,先给爹倒。”
林霁遥要去进屋拿筷子让郑婉君一起吃饭,郑婉君说已经吃过了。林霁遥又说让她尝尝自己亲手做的琉璃花生米,郑婉君说晚上不吃甜食。最后郑婉君接受了林霁遥执意端来的瓜子,一边优雅地剥着静静地吃,一边听林青尘为她讲述已经讲述过一遍的故事。虽然林青尘吃一阵讲一阵,断断续续不时停顿,但照样把事情发展的经过衔接的丝丝入扣、流利畅通。与第一次讲述相比,他还延伸了不少细节、引用了很多典故成语表达了自己的心理活动、抒发了一些自己的感慨。总之,林青尘温故知新,再次完善,起到了锦上添花、烈火烹油的效果,使故事大为夸张,严重偏离事实,但却更加扣人心弦,使听过的人再听不厌,耳目又一新。这可令郑婉君随着故事的汹涌跌宕而揪心揪肺地水深火热了一番。其间她不时惊叹、惊呼、惊愕、惊乍,一次又一次地用如水、如火的或满含关切或略带幽怨的目光扫描林天鸿。
故事讲完,“英雄”有惊无险安然无恙,结局很完美。可是······那两个“美人儿”长什么样儿呢?他又是怎么想的呢?郑婉君柔肠百转,面如静止的水面,目似挂霜的葡萄,怔怔地出神,心却有些惶恐起来。
林霁遥看着闺友面目迥然的样子,用筷子轻轻地敲了两下盘子,发出了丁丁咚咚的脆响,说:“婉君,怎么了嘛?哥哥又没出事儿,看把你吓的!”
林方洞若观火,看破了郑婉君的心事,心想:“婉君是没得挑的好姑娘,对鸿儿又情深意重,若以后这门婚事成了,倒也真是个好姻缘。只是不知郑家大哥、大嫂怎么想的?”
李氏把郑婉君的心思分析的更深了一层,隐约猜到了郑婉君多虑的那种担忧,便岔开话,说:“婉君胆小心细,是担心你哥呛了河水生癞落下病根。不过我听说在淹人的地儿取些水放锅里熬一熬喝了就能解癞毒。明个儿鸿儿你打些河水来,娘给你熬熬喝。”
林天鸿一惊,皱着眉头,苦着脸说:“娘你这是在哪儿听到的偏方?是张庄的那个庸医还是坝子上的那个神婆?这不是作践人嘛?还打些河水熬熬给我喝!”
“就是得熬了喝。”林霁遥咋呼起来“哥,这个偏方我也听说了,不止是听说,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