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昏,人流更是稀少,看来今天掌柜依然是不会过来的了。苏闲拿出油灯火石,敲击了数下火石,四溅的火星点燃了油灯里的灯芯,明亮的黄色焰芯顶上突突的冒了几缕黑烟,炸起几点火星子,一股熟油的香味四散开来。
屋子里还是有风的,小心的把油灯的防风篷布罩子罩上,烛光很快稳定下来,不再冒黑烟,也不再乱扑闪。
暖暖的光总是能给人带来安定的感受,尤其是外面层层叠叠的暮色压下来的时候。
苏闲撑撑懒腰,轻车熟路的从侧厢屋子里取出桐木刷油的门扇,一片片的安放到门槽里。夜深之前干完这个活,就可以结束一天的活计,打烊了。
还差最后两块门扇没有安放上去,忽然一个胖乎乎的手搭到门板上,差点就夹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蜡黄面孔突兀的从昏暗的夜色中探入进来,
“诶,诶,诶……小心”,差点夹到手,苏闲提醒道。
是对面的庄老板。
“打烊了呀,庄老板还要再买点北湖碧针吗?”苏闲有点好笑,但当面发笑不礼貌便强忍着。庄老板这种鲁莽行为不是第一次了,曾经就狠狠得罪过某个铺面的伙计,据说对方非常害怕鬼祟,于是画面就非常的戏剧化,联想起来还是很惹人发笑的。在学徒伙计内部,这个事情传得蛮广,“庄鬼祟”的外号也是这么样来的。
不过,消息灵通如庄老板一直也不知道自己背后有这样的绰号诨名的,这就是不请伙计的不利之处吧。
“冥铺”庄老板客气了一下:“谢了,小苏,茶叶喝完再买好了。”然后关切道:“小苏啊,你前些日子养的小狗记得是被青皮佟勾走了的,快趁机会去取回来吧。”
苏闲扬扬眉,轻轻吹了声口哨。轻快的哨音给铺子也带来一点活泛之意。前后屋过堂的门帘无风自动,一个角撩了起来。小土狗咕噜噜的从后堂蹿了出来,热切的四处打量,仿佛在问:“开饭了吗?是饭点到了吧。”
茶叶铺基本算苏闲的地盘了,小土狗便也很随便的在屋子里拱着鼻子嗅来嗅去,聚精会神,旁若无人。
“早就自己跑回来了。看。”苏闲微笑着,语气透着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气息。
“诶!不错。有灵性的家伙哈。”庄老板的语气,闭着眼睛听,倒是又热心又诚恳的赞扬和夸奖。可是配合面无表情的严肃,就有点吓人了。
当然,苏闲是不会有什么不适的,吓到的是小土狗“獠牙”。
“獠牙”不满的皱了皱鼻子,向后缩了缩屁股,避免被庄老板的大胖手摸到;同时左右看了看,哧溜一下撒腿就跑到了苏闲的背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安全了,这才发出低低的呜呜威胁。
苏闲半侧身,用脚背轻轻一钩狗肚子,一垫一送,“獠牙”被稳稳的抛回了土布门帘处,在地上打个滚,不满的白了庄老板一眼,咕噜噜的又钻回了后屋。
“嘿,小崽子还蛮有性格的啊。”庄老板有点脸红的样子,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讪讪”吧。
苏闲也不给对方难堪,打岔道:“刚刚历险过,怕生怕得厉害吧。”
“嗯。”庄老板严肃的表示同意苏闲的看法,然后没营养的又聊了两句闲话,庄老板也回去关铺子去了。
……
晚间,石离郡的县衙大门紧闭着,只有侧墙的小门还开着。
从县衙门前走过的百姓都会被门子皂吏敦促:“速速离开,衙门重地,不得逗留。”
庄永寿满头大汗的小跑过来,对着皂吏晃了晃手,依稀是个黑木腰牌。彼此没有言语,皂吏让开一个身位,“冥铺”庄老板紧紧缩了缩腆着的大肚子,垫着脚侧身避免撞到玄衣皂吏,小心翼翼的进了府衙。
一让一进,透出些光,能看到府衙内是灯火通明的。
穿过府衙的前院,进入内院后厅,埋头疾走的庄老板总算是长长吐了口气:“应该是没有误了时辰”。悄悄在厅外寻了个位置站定。陆续,又有人进了内院,也是各自寻了位置安静等待着。
厅上,代表石离郡最高权柄的人物都在,各坐一案,表情严肃;下面的,自然不敢喧哗。
厅外院子更远的暗处和各个角落,有全副武装的捕头来回巡着,气氛有点压抑。
左侧案是道院院正,右侧案是僧院主持,居中的县令分别向二位拱了拱手,以示礼貌,然后开口道:“提牛二,李三上堂。”
民间看来是普通的事件的,在官府看来就未必了。尤其这个世界妖魔隐显,平民百姓大都只知之寥寥,官方的记录里却是颇有几件是骇人听闻的。“佟养性离奇失踪一事”还是需要道院僧院勘合确认,没有妖邪鬼祟居中作乱,法笔背书,之后县衙才可以结案呈报的。
这种事,为了避免民间喧哗,自然是暗审了;所以,时间选在了夜间,审问地点选在了后厅。
细微的脚步声过后,牛二,李三顶着青灰色的眼袋,反剪着花胳膊被重重掷在堂下。
“牛二李三,当日所生事端,细细重新道来!”县令面露不虞的看了看描龙画虎的油光皮肉,冷声低喝道。
泼皮当然是不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先喊冤,把自己摘出去的。可惜,暗审不比公审,一顿掌嘴,牛二李三总算是认清了现实,嘴角淌着血水和口水,开始老老实实有问必答。
……
“所以,佟养性当日诈做不知,从集市不问自取了苏闲的小狗,然后指示尔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