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程说:“三岁啊,那我肯定不记得了。龙眼肉那么好吃啊,我都没吃过呢。”
唐彦华说:“当然好吃了,龙眼跟荔枝一样甜。”
程程说:“荔枝又是啥啊?”
唐彦华说:“荔枝就是荔枝嘛。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那个荔枝。”
程程说:“听不懂。”
等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听到外面有响动,唐彦华打开门去看,只见那舅舅拖开凳子站了起来,满脸笑,口中连连说:“行,行,我这就回去了。等你家唐队长回来我再找他,过几天吧。你不用送了。”
唐怀锦老婆边送边说:“实在是不巧的很,他跟村里几个小伙子一块到石坝乡换稻种去了,一两天回不来。”
“没事,我过两天再来找。”
唐彦华目送这人走远了,才跟他妈说:“妈,这是哪家的舅舅啊?我咋不认识。”
唐怀锦老婆笑容止了,略微有些忧色说:“这不是你舅舅。”
唐彦华惊讶说:“你刚才不该说是我舅舅吗?现在又说不是,他到底是谁啊?”
唐怀锦老婆说:“跟你没关系,小孩子不该问的事别多问。”
这个舅舅匆匆来,匆匆走,也没留宿。一般农村山路远,亲戚来走动都是至少要住一晚,唐彦华也闹不明白这舅舅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但也没放在心上。
过了两天,唐怀锦回来,手上的东西还没放下,他老婆就跟他说了这个事。
“那程家想把闺女要回去,说她媳妇要死了,家里没人干活。”
唐怀锦黑着脸,把一口袋稻种放在地上:“他开玩笑呢,奶娃娃大我就抱来养了,这丫头吃我这么多年的饭怎么算?一个活人又不是个物件儿,他说送人就送人,说要回去就要回去?”
“就是说啊。”
唐怀锦老婆说:“可我听说这家人不讲理,他非说孩子是他家生的。我就怕他们到时候来闹,弄得难看。”
唐怀锦说:“甭理他。这程老四什么东西。前几年他媳妇生病,我还借他一百块钱呢,还是看在娃娃的份上。他到现在都没来还。他要孩子自己怎么不来要,让他大舅子来说?怕见了面我让他还钱?”
唐怀锦老婆说:“说是他不好意思开口,所以让那吴老二来说。”
唐怀锦说:“他那脸皮厚的跟笋壳一样,他会不好意思。你快不要高看他了。上回偷东西还被民兵抓住,腿没给他打断,他晓得啥礼义廉耻。就是怕我找他还钱。”
唐怀锦老婆说:“那他现在说这个话了,我们咋办?”
趁着两个孩子不在,两口子商量着这事。唐怀锦说:“管他去,他敢上门来给他轰走。别给他好果子吃。”
唐怀锦老婆说:“我就担心,万一闺女知道这事。”
唐怀锦斜眼说:“你担心啥?这丫头那么精明,哪里好哪里歹她看不出来?你放心吧,没事,这丫头片子势力着呢。她愿意好吃的不吃好穿的不穿去住程家那破屋?脑子又没进水。她要真是白眼狼,就让她把吃我十年的粮食赔我。天天我好衣服给她穿,好吃的给她吃,让她自己给我算算这笔账。”
唐怀锦老婆无奈:“哎,怎么出了这种事。当初只说女儿他们不要,撇的干净。万一是男孩还怕将来打官司。”
唐怀锦说:“理他个卵。”
“唐家抱养的。”
“她妈是个傻子,家里穷,把她送给唐家养。结果现在程家又不同意,天天闹,要让唐家把孩子还回去,要么拿钱。”
“是不讲理。当初自己不养,给人家养,都养到这么大了。孩子现在只跟唐家亲,跟他程家又没感情。”
“那程家一向是那样,为了钱什么事干不出来。天天钻到钱眼里嘛,结果还是穷的叮当响。这种人老天爷都见不得他好。”
“秀秀儿?秀秀儿又当不得家。她说话有啥用,男人公婆都不听她,就是个受气的。”
大概就是这些话,程程只要一出门,就能感觉到村里人异样的眼光,或同情,或怜悯的。她感觉很不安,很害怕。
为什么大家都这样说,说她不是爸妈亲生的。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之前来家里闹事的那个人,难道是她的亲爸爸?程程感觉这一切都不像真的。她问唐彦华:“哥,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唐彦华拉着她走:“你别听他们瞎说啦。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
但程程隐约感觉到,他们说的是真的。因为有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唐怀锦老婆说,要去看看秀秀。
程程当时不解,问了一句:“妈,看秀秀儿做啥呀?她不是那个程老四的老婆吗?”
她妈皱了眉:“你不许叫名字。秀秀儿人不坏,她是个可怜人,听说身体不行了,我去看看她。多少年没见了。”
唐怀锦在一旁吃着饭,也没有反对,看样子也是同意的。
程程纳闷着,为什么她妈不让她喊秀秀儿的名字。陡然想起村里那些人的闲话。农村里讲礼节,小孩是不能称呼父母的名字的。唐怀锦老婆是个非常守旧礼的人。程程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感觉。
唐怀锦老婆托人在乡上供销社买了点营养品,芝麻糊、麦乳精啥的,提了要去看秀秀儿。程程说:“我和哥要不要去啊?”唐怀锦老婆说:“不用。又算不得啥正经亲戚,我去看一眼就好。”
唐怀锦老婆去了一上午,程程早饭也没吃,事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