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意逝去,整个人族再没有能与玄嚣争锋的同辈领导者。
因为轩辕不容许人族分裂,是故,在平定了东夷之后便直接以强有力的手段一并彻底镇压了所有不愿服从他的部落
。而在前往高踞天庭之上的火云宫时,轩辕也将很多人族强者一并带了上去。
其中,就包括了以燧明为首的人类曾经三大部族首领。
所以在轩辕离开之后,人族高层们的面前似乎一下子就变得视野空旷了起来。而当他们想要斗争内耗之时,失去了曾经林立的部族派系,也再掀不起什么波浪。
这曾经是轩辕最得意的一项政策。
然而,当时的他却没有想到,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昌意与玄嚣内斗的时候才会没有谁能够阻止他们。不过,这真的是轩辕没有想到的么?可能并不见得。
如今的玄嚣心里清除,他父皇,恐怕只是不愿意相信他们兄弟真的也会有刀兵相向的那一天罢了。
玄嚣最终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的。
他统一了人族各部,成为了继三皇以来的第一位人族共主。
本来,在以实力为尊的洪荒,子承父业颇有那么几分为人不齿。毕竟,既然是父业,那自然就是父亲打拼出来的基业。坐在长辈的功勋册上成名,并不光彩。
但玄嚣的情况却不同。
虽然他也摆脱不了父亲轩辕的影子,但平心而论,玄嚣能够上位,依靠得更多的却也是自己的能力。毕竟,在轩辕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指定任何继承者,也并没有托孤于任何人。
事实上,深受轩辕信任并对之无比忠诚的有熊旧臣,只要是从炎黄之间以及针对东夷的战争中活下来的,全都跟着轩辕上了火云宫。
也就是说,玄嚣的势力是自己一点点培植出来的。
所以,他登上共主的宝座,人族从高层到部众都觉心服。
当玄嚣真正成为了共主,达成幼年时的夙愿后,他却觉得这些似乎都没有了什么意义
没错,玄嚣有着治国的才华。当他到了共主的位子上后,的确是让人族社会呈现出更加欣欣向荣景象。他的名字,也如同他曾经想要的那般,在众人口中传颂。
但是……
说句有些矫情的,玄嚣总是觉得,伴随着成功而来的,总是空虚。
如今的他,总是越来越多地回想起自己的弟弟。
就如昌意曾经所说的,若水部落不会屈服。
昌意的死,表面上看似乎并没有在人族之中掀起什么波澜。
但实际上曾经归属于他的若水,至今不肯向他低头。他们怀念着昌意,更有许多少女日日坐在若水河畔,为他吟唱着凄凉的挽歌。
有一件事,给了玄嚣非常大的精神刺激。
那就是当他一开始为了若水不肯低头而亲自前往时,面对他的漫山遍野,站满了若水一脉的部众。玄嚣举目一望,眼前所站立着的不仅仅是青壮年的男女,更有垂垂老矣的耄耋老人,与含着手指懵懂纯真的襁褓婴孩
。
站在最前面的,是昌意的妻子与他年幼的儿子。
所有的人,在望向他时目光都是冰冷的。
玄嚣还记得,最后是站在昌意妻儿身边的若水旧臣,走出来回应了他要求他们臣服的话语。他记得,他们是这么说的——“要若水臣服,除非天地崩,江陵竭。否则,你就是杀尽若水之人,使若水为之断绝,也莫想得到任何一人臣服!”
当他听了这话,回眸看向昌意妻儿之时,那个女人抱着还不满两岁的孩子,微笑着这么对他说:“我们也是若水之人。若共主一意要若水屈服,就先从我们杀起吧。”
从那一刻起,玄嚣就明白了,这个部落,是绝对不会向他低头的。
玄嚣之前从来不畏杀人。
面对触犯他法令的人,只要是玄嚣认为有自控力的存在,就算只是十一二岁的孩子他也不曾手软——毕竟在人类凡族之中,十一二岁的孩子就已经算是成熟的劳动力了。
然而这一日,面对着满山遍野的若水族众,玄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退却了。
因为,他下不了手。
若水的所有族人,停下了手头的工作,解除了所有的武装。他们清楚自己战败了,也认同这个事实,但却没有一个人心服于他玄嚣。
也许是因为多宝的插手。
野兽是因为昌意的逝去。
他们站在山野之中,手无寸铁地注视着他。
玄嚣的心为之而颤抖。
他想,他终归还是做不到的。他可以杀尽触犯律条的罪犯,却不能屠杀一个不曾心服于他的部落所有的民众。就算他能对这部落的青年男女们动手,他无法伤害其中的老人与婴孩。
更何况,他又怎么忍心伤害此时同样站在若水部落里的、昌意的妻儿呢?
所以,那一日他离开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踏足若水的土地一步。
“共主。”
伴随着清澈的嗓音响起,身着细麻白袍的青年怀中抱着一摞卷宗,从殿外走了进来——他眉眼清润,目光有神,仔细去看的话,其五官似乎还与玄嚣本身有那么三四分的相像。
最近这段时日总会不时回忆起往事的玄嚣被打断了思路,自回忆之中清醒了过来。他微一抬眼,面对眼前着白麻袍的青年露出了一抹很淡很淡的笑容。
“是颛顼啊……来啦。”
“见过共主。”虽然明白眼前坐着人实际上是自己的大伯,但很小的时候就被从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