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谈笑风生, 其实是白慕谦坐在那笑, 知县在一旁风声鹤唳。
罗知县局促的站在桌子旁, 白将军明明什么都没说, 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可他脑门上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再配上他脸上谄媚的笑容, 看得旁边跟着他的衙役们牙都直发酸。
裴寒之见穿着知县官服的那人, 想把腰再低得很些, 奈何身体肥胖,肚子又大,无论怎么努力还是像站着在发号施令。
本来知道有官府的人来, 他就极其不悦。现在又见了知县这幅极力想巴结白慕谦的样子, 让他越是不喜。
以至于裴寒之一反常态,几步走到桌边往凳子上一坐,便冷着脸讽刺道:
“罗知县真是体恤民情, 下着雪的天儿, 还往外跑。”
“裴丞相过誉了, 过誉了。”罗知县像是没听懂般谦虚道。
“你倒乖巧, 能认出我是谁。”裴寒之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
其实京城早有人来送画像还同罗知县打过招呼, 他在丞相和大将军刚到河涧时便已经知道了。
之所以没出来迎接,一则是因为京城有人同他讲过, 不要参与此事,更不能提供便利给裴寒之。
二则, 裴丞相和护国大将军是什么身份, 既然他们到了河涧就一直低调行事, 显然也不想他插手。
罗知县虽然官不大,但官场上揣摩人心思那一套却学得炉火纯青。
是以,白慕谦他们到的这几天,他连面都没露,也没让人去打听他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就做成完全不知晓的姿态。
可昨晚市集上,裴寒之请人吃面这事,在整个河涧镇传了遍。
都说镇上来了个大善人,知道镇民冬日里不好过,发了大善心。
罗知县本身也没太当回事,只随便派了人去打听。可等人回来稍微一形容,他便知道那两位赠面之人就是白慕谦和裴寒之。
如此那些传言在知县的弯弯肠子里转了好几回,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是不是裴丞相不满他没有迎接,才故意做这样的举动来敲打他?
否则没可能丞相和大将军前几日还低调得只像两个普通的外乡人,偏昨晚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简单的一场醉酒,在罗知县的脑子里变成了各种版本的官场暗语。
这便是做官的为官之道,揣摩上意,再曲意奉承。
现在罗知县听到裴寒之说的话,满头的汗又加了一层。
按说像是知县这个级别的官员,根本没机会见到丞相,根本不可能认出他来。
罗知县又不能说出京城来过人,他是个小官,京城的大官们神仙打架没准他这个小鬼儿就要遭殃。便只好舔着脸道:
“裴丞相在越国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您的容貌,我专门从京城请了您的画像回府,一日都要拜三拜。”
真是又拍了马屁,还没把京城有人专门来送画像的事说出来。
如此恶心的话,差点没让裴寒之把刚喝进嘴里的茶喷坐在对面的白慕谦一脸。他艰难的咽下水,厌恶的说道:
“我又没死,你天天拜我做什么。”
“下官惶恐,下官如此做是为了把您的音容笑貌印在心中,常思您对百官的教诲······”
“够了!”裴寒之担心他再说下去,自己昨天晚上的酒劲儿又上来。“我们这儿暂时用不上你,赶快回你的县衙。”
“这如何使得,裴丞相和大将军来了,下官怎么都要侍奉左右才好。”
见不得罗知县这幅奉承的样子,裴寒之道:
“你是越国官员又不是奴才小厮,伺候我们做什么?河涧镇就没可办的公务?那赤沱河上八角塔到底什么情况?”
“八角塔?”罗知县仰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对对对,是有一座,下官观察过好一段时日,没瞧出什么名堂。就是不知道是谁所建,又是何时所建。”
“那塔没什么不妥?”裴寒之问道。
“没有不妥。”罗知县态度坚决的回道,又思索一会,眯着眼神神秘秘的说道:“依下官所见,那塔,那座八角塔很可能是座神仙所建的塔。”
听着他满嘴荒唐,裴寒之最后一点儿耐心也没了。不想与他再做些没有意义的交谈,便道:
“知县还是快回衙门去处理公务,我们这儿不缺人手。”
全镇的老百姓都晓得那塔的诡异,连远在京城的胡敏也知道。他一个当地的父母官怎么可能什么也不知道。
以罗知县的油滑,见到他和白慕谦也不吐嘴,看来他的猜想没错,京城果然早来过人打点一切。
“丞相如此说,下官真是惶恐,万般惶恐。下官一定要尽心尽力伺候······”
罗知县说着都快跪地上了,无奈肚子太大,他往前倒的时候正好卡在前面的桌沿上,如何也下不去。
真是场闹剧,裴寒之头疼不已,一个劲儿的给白慕谦使眼色。
他真是佩服,这位知县说着那么让人反胃的话,这人还能面不改色坐着,笑得那叫一个得体大方。
得了裴寒之的指示,白慕谦才开口打断知县的喋喋不休。
“本将和丞相需要些人手。知县去准备吧。”
本来还有很多掏心掏肺,奉承讨好话要说的罗知县,忽得就住口。
他头上的汗更多了,好吃好喝当牛做马的伺候没问题。可帮忙准备人手他不敢啊,否则京城的那位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但白将军和丞相都开口了,他一个小小的知县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