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大人一大早就出门了,也不说自己去干什么,临走前只嘱咐了王婶要给公羊已煎药。公羊已靠在王婶怀里,昏昏沉沉地喝完了一碗苦药,只觉得每咽一口喉中都剧痛难忍,好像喝下去的不是药水,而是一条带刺的藤条。
“王婶……”她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等到一碗药见了底,才哑着嗓子撒娇,“这儿疼。”
她指指自己的喉咙。
王婶连忙放下碗,关切地凑过来看:“大小姐,哪儿,哪儿?怎么个疼法?”
“这儿。”公羊已又指指喉咙,“像针扎。热。”
她疼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王婶心疼地在她喉咙上揉了揉,问她:“咽东西是不是疼得厉害?中午王婶给你熬些粥,好不好?”
公羊已点点头,从王婶怀里钻出来,钻回到了被子里,她正发烧,捂着被子觉得闷热,但王婶不让她把被子踢开,小心地替她掖了掖,才端着碗走出去。
“王婶!王婶!”
王婶还没走出门,就听见公羊已用嘶哑的嗓子大声喊她,连着咳嗽了好几下才缓过劲来。她赶紧转过身冲到床边,轻轻拍公羊已的背:“怎么了,大小姐?你别急呀,慢慢说,我听着那。”
“咳……咳……王婶,你熬粥的时候会被烫到手,好大好红的一块伤。”
王婶要是在别人家做活,只会觉得是小主子没来由的胡说,但她在公羊府上做了这些年,也知道主人家有怎样的神通,尤其是她当亲生女儿来疼是二小姐和其他少爷小姐们了,就连公羊大人给人算卜,也要铺纸磨也要拿个铜钱啊骰子啊之类的,从没有空手卜卦的道理,看他教孩子们卜卦,也是从这些教起,还时常跟家里的下人说:“外头红口白牙那么一说,扫一眼就算完了命的大多是骗子,你们若家里有事要找卦师,来找我便是了,我定然尽心帮这个忙,分文不取。”
可是这个大小姐不同。公羊大人埋头在数字里,从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一二三四五里寻觅天意,而公羊已还没活到她爹爹年纪一半的一半,寻天意却只消扫上一眼——
“不是一眼!”公羊已总会这么纠正王婶,“我还是得和爹爹学怎么算。我这双眼睛不灵的,有时候看得见,有时候又看不见了……”
“但是呀,大小姐看见的就一定准。”
“也不是。”公羊已犹豫了一下,“爹说,我这差不多有八成准。”
“大小姐呀,那可是天意,哪怕只知道一成,也有个盼头了呢。”
不过这会儿公羊已没力气说那么多话了,她蹙着眉头,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木雕的小羊来,塞到王婶手里。
“你把这个拿着,就不会烫到手了。”
“这是什么呀,大小姐?”
“这个啊……”公羊已咳了几声,“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