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馨月苑出来时,天上依旧飘着雨。
安若澜跟来时一样,撑着油纸伞,走在来时的路上,百灵沉默地跟在一旁。
雨声淅淅沥沥,裙摆被沾湿她也毫无所觉。
“小姐。”百灵轻轻唤了一声,挤眉弄眼地往后瞟,她这才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脚步声。
脚下微微一顿,她没有停。
百灵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跟着的是五爷,她便去拉安若澜的衣袖。
安若澜扯回袖子,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百灵讪讪的,只好埋头跟着。
安若澜觉得胸口堵着一口闷气,越走越快,最后几乎跑起来。
“澜儿!”身后的人终于开了口。
心口的火气随着这一声叫唤猛然高涨,安若澜蓦地转过身,把手里的伞扔出去。
“不要跟着我!什么都做不了,就不要再跟着我!”她咬着唇,瞪大酸涩的眼眶,尖声大吼。
安世延没有躲开,被伞柄砸在额角,他脸上闪过受伤,无措,慌乱,最后定格在愧疚上,他低低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
他总想起女儿跟在步辇后跑的小脸通红的模样,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同时,他又为无法打消妻子的念头而感到羞愧。
他是一个无能的父亲。
安若澜没有看他,绷着下颌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伞。撑着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安世延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雨越下越大。
连天雨幕下,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渐行渐远。
回到颐荣苑东院。进门前,安若澜转身望着跟了一路的安世延,冷声道:“你想做什么?像往常一样劝我听母亲的话么?”
她语气中带着嘲讽,让安世延又羞又窘。
“不,不是的,为父只是……”安世延急切地想要解释,只是话说到一半。他就开不了口了。
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都无法掩盖他无能无力的事实。最终,他只能内疚地望着自己想要疼惜,却一直忽略的女儿。
“我不想跟你说话。”安若澜沉下脸,垂眸不看他。
安世延脸上浮起失落感伤。
感受到他的悲伤。安若澜抿了抿嘴角,问道:“你会让安若娴做嫡女么?”
“不会!”这一次,安世延回答地异常干脆利落。
他眼中满是慈爱,神色带着点讨好,道:“五房的嫡女只会有你一个,这件事你母亲做不了主。”
安若澜的神色和缓了一些,随即想到了什么,她偏开头,闷闷道:“我不想跟你说话。你走吧。”作势就要关门。
“澜儿?”安世延不解地低唤一声,模样竟有些可怜。
安若澜抬眼看他,道:“我不相信你。”
说罢。嘭的一声关上门。
安世延吃了闭门羹,又因为那句不相信,心中愈发低落难过,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颐荣苑。
门内,安若澜茫然地望着白净短小的五指,愣愣失神。
为什么不能快一点长大呢?
只要长大了。就能嫁给卫刑,就能逃离父母的枷锁了。
就算是要离开文信侯府。她也不要以这样的方式。
出嫁总比被母亲畏惧厌弃要好。
真想快点长大……
卫刑,真想早点到你的身边……
倚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板上,她抱着膝盖,重生后第一次失声痛哭。
卫国府,卫刑望着鸣叫着盘旋在天际的苍鹰,心底没来由得一阵阵发紧,恍惚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表哥,你在看什么?”秦以清的声音自回廊上传来。
卫刑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胸口,转身回了屋里。
被忽略的秦以清咬着下唇跺了跺脚,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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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安若澜缓缓抬起头,这才发现屋外不知何时已云销雨霁,明媚的阳光照得屋里敞亮。
原来不知不觉,她哭得睡了过去。
动了动酸麻僵硬的手臂,她扶着门框缓缓站起身来,道:“何事?”
沙哑的声音一出口,才发现嗓子又干又痛。
“小姐,午膳准备了,二小姐让人来唤您过去。”门外响起刘氏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很是轻柔,像是怕吓到她一样。
“知道了。”她低低应了一声,心底泛起一股暖意。
感觉到脸上又湿又黏,她用袖子擦了擦,吩咐道:“送些热水来,我要洗脸净手。”
刘氏柔声应了,门外响起脚步声。
待脚步声走远了,安若澜一把拉开门,明亮的光线瞬间涌进来,刺得她浮肿的眼皮酸疼。
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阳光,她缓缓吐出胸口浊气。
望着庭院里欣欣向荣,绿得油光发亮的树木草叶,她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雨过会天晴,焉知下雨不是好事?
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她对自己说。
很快,刘氏端了热水回来,伺候她梳洗更衣过后,唤上百灵,主仆三人一起前往前厅。
因为雨停了,阳光正好,是以庭院里也摆了两个桌面,安若澜去向叔爷叔伯们请过安后,就规规矩矩地进了女眷所在的内厅。
安若瑾见她眼睛红肿,很是心疼,怜惜地抚了抚她的眼角,嗔怪道:“这是怎么了?不过是一个早上没见着,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安若澜没有回答,只笑嘻嘻地岔开话题,挽着她手臂问道:“今儿都有些什么菜色啊?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