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人都有秘密,秦飒也有。

世人仅知当今少帝是沈相一手带大,却不知,这位少帝,从一开始,便是女儿身。

沈伐说秦飒不知男女之防。

但她知男女之别。

秦飒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女子,当不得天子。

她是先帝三下江南微服私访之时,与民间佳人一夜fēng_liú所得。

年轻帝王与佳人颠鸾倒凤,一番过后,挥一挥衣袖离开,重回皇庭当他的少年天子,却不曾想过佳人名节既失,珠胎暗结,又当以何颜面面见家人亲属。

因为拒绝落胎,秦母被驱逐出府,流离失所,辗转到倚翠园教习妓人琴艺。

民间素来重男轻女,秦母为免她们孤女寡母被欺,一直将她作男童打扮,是以所有人都将她认作少年郎。

五岁时,秦母过世,秦飒孤身一人留在倚翠园,被老鸨当做未来的龟公教导,与新买进来的梅芜互相依靠,学了满身迎来送往服侍美人的技艺。

直至两年后,皇家暗卫闯进倚翠园,将秦飒迎入皇庭,认祖归宗。她才知道,原来她也是有父亲的。

秦飒原本以为可以一直当个闲散王爷,所以没将自己的身份放在心上。

等到了及冠之时,宣熹帝给她随意指派一个封地,从此天高皇帝远,谁又管她是男是女?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老子老子是皇帝的心态,秦飒在宫中可以说是如鱼得水,除了想尽办法避开沈伐之外,天皇老子都不能阻挡她当一个典型纨绔。

却不想承天门宫变,宣熹帝驾崩,代王逼宫,诛杀太子,联合燕、赵二国进犯边境,使得大梁呈内忧外患之危。

文武百官惴惴不安,大梁皇朝岌岌可危之时,沈伐以郑国前太孙、梁国大将军的身份歃血而来,诛代王,立新帝,力排众议将她推上了高位,从此再也下不来。

这高位,一坐就是七年。沈伐当了七年的摄政大臣,秦飒也做了七年的傀儡皇帝。

前些日子,沈伐辞去帝师一职,名义上是说秦飒已是束发成童,已经无需他的教导,担得起这大梁之主,也可尽快立后,为大梁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这个秦飒无暇多想,但沈伐这话,实质上更是透露出了要放权,让她自掌朝政的意思。

只是人一旦身居高位,掌握生杀予夺大权久了,都会有欲念,自然不会轻易将手里的东西交出去。

他沈伐说要放权,她又如何敢收权?

尤其是,他还提起太液池落水一事。

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那日落水,是沈伐救她上岸。刚抱她上去,他便脸色大变,完全不复以往的镇定从容。

他,发现她的身份了?

是不是,明日上朝,那群唯他马首是瞻的大臣们,就要催她立后了。

她一个女儿身,立个什么后?

等立了后,是不是就是催着她开枝散叶立储君了?

再然后,便是发现她是个身无二两肉的冒牌帝王,押去太祖庙前,枭首以告皇天后土和大梁皇朝的历代列祖列宗……

错了,以沈伐担大概都不用押去太庙,直接给她喂上鸠毒,安上自觉无言面对列祖列宗,因而畏罪自杀的名目就好了。

兴许这会儿,他也是没睡,正伏在案上帮她写罪己诏,等到时候逼她将玉玺盖上便成了。

秦飒循着思路往下想,越想越觉得沈伐此人阴险难测。

身侧的梅芜已经睡熟了,轻微打着细鼾。

秦飒轻手轻脚下了床榻,走去窗边,望着宫墙之上的点点星光,又转而眺望东南方向的含章殿。

沈伐不喜黑夜,因而含章殿无论何时都掌着宫灯,照得夜如白昼。秦飒每每从噩梦中醒来,总会赤脚走到窗前,望着东南方向的那一抹亮光,告诉自己,她并非独自一人。

借以偷得些许心安。

从昨夜起,沈伐正式搬回相府,含章殿不再掌灯,东南方向也是一片漆黑,只有甬道两侧的灯亭亮着,连成一线,透着些许光芒。

秦飒望着那墨黑之中的点点星芒,轻声问:“沈伐,我能相信你吗?”

第二日,秦飒早早起来,接受百官朝见。

大殿之内,百官俯首,三呼万岁。独独立于百官之首那人,一袭玄衣华袍,腰配长剑,双手拢于袖内,在百官匍匐在地之时,直直站立,巍峨如山。

秦飒一脸淡然看着百官见礼,眼神从为首那人身上划过。

环配尚方宝剑,可执剑面圣、先斩后奏。功勋卓越,同受百官谒见,特享见君不跪之荣宠。

沈相国,不愧为百官之首。

秦飒收回视线,敛了神色,抬手让百官入坐,开始朝堂议事。

理政大权现今还在沈伐手中,朝中例事也都只是例行问询,多数都早在上朝之前,便由沈伐经手,转由秦飒朱笔批示,盖了玉玺了事。

秦飒所要做的,只是端坐于御座之上,接受百官拜谒,在有大臣参奏政事时,扭头看向下方的沈伐,问一句“沈相以为如何”,就够了。

今日依旧如此。

诸事皆了,秦飒顿感百无聊赖,挥袖便要退朝。

礼部尚书赵洪先站出来,弓身道:“陛下,臣还有要事启奏。”

秦飒看他一眼,颇有些兴致盎然:“奏吧。”

“半月后便是今年秋闱,往年登科取士皆是由相国代陛下主持,但相国前日隐有还权于陛下之意。臣愚钝,不知今年科举之事当由谁话事?”

赵洪先此言一出,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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