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厦通往二层的楼梯,就在卖场中,卖场门前挂着牌匾,“万紫千红窟”,也就是广厦“销(和谐)魂窟”这一别称的由来。
之所以称之为“窟”,是因为这栋圆形土楼,木椽分了无数隔间,为四面八方的买家提供雅座,正中则摆着一台赤红铜炉,炉内燃真火,活似一个巨大洞窟。
雅座位置最靠正中的人,离铜炉最近,身份也就最高,穿着无不是广袖华服。
只有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蒙面女子,与其他人格格不入,靠在楼梯旁边的通道处,认真地盯着那盖着盖子的铜炉。
她身高腿长,体型结实匀称,与其他柔弱纤细的女修真者不同,能看得出是个炼体的体修,双手覆在腰间的两把匕首皮套上,每个套子上都划着一枚十字星,十指布满老茧,头戴一顶无翅乌纱帽,笼住头发,遮住半个额头,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眉飞入鬓,眼尾狭长上扬,气势不凡,目不斜视。
但余光扫过,每一个进来这一层的人,都被她记在心里,同时也将场内每一句话听得真真切切。
“马上就要开炉了。”她身后右侧闪出一个持剑的窈窕美人,长发如缎垂在腰际,与她穿着同样劲装,提醒道。
“知道了,”她回复,“请告知三公子,有人想出手抢夺。”
“呵呵,”她身后左侧又走出来一个持刀美人,与右侧的长相别无二致,声音都一模一样,是对孪生子,语气轻蔑地问道,“白衣秀骨也在,看你怎么收场。”
“他会在开炉的瞬间出手,我会拦下来,”蒙面女公事公办地继续说,“但后续还有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届时可能要花费一番功夫。”
“哼,”持剑女嘲笑道,“托大了吧,天字号也不过如此,这么重要的生意都能弄砸,你就等着天字易位吧。”
“我不会让他们逃出卖场的。”蒙面女道。
“但愿如此。”持刀女甩下这句,与持剑女各自离开了。
蒙面女闭了闭眼,听到左侧的楼梯处,有一个人从楼上走下来。
这人脚步无声,就连呼吸都比常人慢数倍,若不是刚刚就从她眼前走过,她简直要怀疑这人已经半只脚迈入棺材了。
他仪表堂堂,高鼻深目,身材像是西域人,比正常人大两圈,走在楼道里要时不时低头躲避横梁,穿着深蓝锦袍,腰间挂着木质名牌、虬形玉珏和红色同心结,腕上一串洁白的檀木佛珠,装束非常不起眼,只有背后背着的一把琴状物,外面裹着的月白色包袱皮,比较显眼。
从楼上下来的人,一般是原本就在广厦做客或做事的客卿,从楼下上来的才是客人,但即使是客卿,也有可能为了宝物反叛,蒙面女记住了这人腰间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个“连”字。
连姓青年走到里侧,被一位白衣少年拦住攀谈起来,那人就是刚刚她说过,会在开炉时就出手抢夺的人,也就是持刀女口中的“白衣秀骨”。
他咄咄逼人地质问青年:“你给那姓魏的魔头做走狗,就不觉得愧对连家吗?”
这少年谈吐乖张,腰间配着两把仙剑,虽然眉清目秀,但身量纤细有余,气场不足,言行无状,可他身后却跟着数名白衣少女,都对他投以仰慕的目光。
“秀儿,你年纪不小了,跟家里人这么说也罢,在外面还这样口无遮拦,小心惹众怒。”连姓青年淡然地说。
连秀觑道:“少拿长辈那套来压我,你是哪来的分家人,敢对本少爷指手画脚?”
青年微微低头:“本无此意,是你拦我在先,我也只是替家主带句话,听不听在你,惹出事来我是不会管的。”
连秀跺脚看他走了,只好搂了左右少女重新坐下,口中仍是愤愤磨叨:“我的苦主多的是,有哪个敢来正面跟我叫板?他算什么东西,竟来管我?真想给他几个嘴巴,看他敢不敢在老爷面前得意!”
“那是,他定然是嫉妒公子年少成名”旁边少女附和道。
这位男生女相、又取女名的少年,是连家嫡系少爷连秀,表字彩蝶。
他自幼于明镜山中修习,出山一年便人尽皆知,三年名声大噪,却不是因为实力多高,而是因为善于盗窃。
他之盗窃,讲究的是盗亦有道,经常偷了东家的秘籍给西家,偷了西家的秘闻给东家,还美其名曰,为世家“互通有无”,所以不少得了好处又不愿承认不肯归还的世家,也就是他的“苦主”,对他顺手留些利润的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直接雇佣他牟利,还成全了他侠盗的名声。
而且出名趁早,一般修士越是年轻,越能说明天分高,因为修成金丹便能永驻容颜,只不过多数人为了保持一个更加健硕的体魄,就算有能力结丹,也至少要等到十□□,身体发育完全以后,但这个少年却选择了揠苗助长,刻意提前结丹,看似只有十四五岁,想要出名的野心可见一斑。
但也有传言说,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他这枚金丹……也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
因为金丹不埋入体内无法保存,所以他只好提前了结丹的年纪,而如果这是真的,他用着别人修行的成果定然会不顺手,若想再结自己的金丹,就非得有这枚还魂丹不可。
这些传言给他的声名笼罩了一层神秘面纱,名气越大,越是有无数世家暗中联络、想要拉拢他。
不过今日他的难度更大了,对卖品虎视眈眈的不止他一个。
连秀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