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胸口的痛已大好,只是精神差些。
梁苰一天过来看望她三回,嘱咐她好好休息,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再遭不测。
她怕误事,也便闭门不出,一整天没有见周潜光也没有见周雪桐。她问过梁苰两回,梁苰只是说他们都有要事在身,至于什么事,他并不肯说。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一切竟然平安无事。
或者说,那些大事如平静海面里的暗涌,都不为梁薇所知。
只是突然一天,她听梁苰说,要归朝了。
梁薇惊讶极了,来到高丽许久,她着实想念大梁的安宁,还有端绮、子靖。
起程归朝那日是个大晴天。高丽虽是苦寒之地,春天也已来到,梁薇嫌来时穿的礼服又重又捂人,只想换一套寻常华服来穿。她本以为梁苰会严厉拒绝,却不想他只是淡淡地道:“只要得体就好。”
梁薇又惊又喜,她本已穿好衬裳,听他应允,便叫侍女帮她穿上她早已看中的一件外裳。
那是件红梅色缠枝蔷薇纹锦,长至曳地,外面罩一件蝉纱衫,衫子上有银丝线织的片片花瓣。纱衫柔软透明,笼在锦袍外,上面的银花瓣,与下面锦袍上的蔷薇花样重叠,轻柔的行动之间,两层花纹不断错落、重叠,仿佛真的有花瓣在她身上开放又飘落,美不胜收……
明艳清雅的衣裳,将人也衬得光彩照人。她欢欢喜喜地对镜理妆,梁苰又走了进来,身上的明黄袍子也映得梁薇眼前一亮。
她转头朝哥哥甜甜一笑,梁苰也满眼是笑,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说:“雪桐说得不错,你人生得素雅,反而更需要艳色衬出娇艳来。”
梁薇努嘴一笑道:“只有穿漂亮衣服人才会漂亮?”
梁苰走过去一拍她的肩膀道:“我是夸我的乖妹妹,不是衣服,漂亮衣服穿在你身上才称得上是漂亮。”
梁薇笑嘻嘻地晃一晃脑袋,甚是得意。她耳上两颗花玉髓坠子随之轻轻晃荡,梁苰看到了,不禁问:“我看你身上,有几样东西总戴着,也不换一换……”
梁薇扶一扶发髻,摸一摸耳朵,又抬一抬左手道:“这枝银簪子,这对耳坠,这枚戒指还有这个手镯,都是一直戴着的。他们都是好朋友送的,当然不会换了。而且我也很喜欢,当然一直戴着。”
梁苰看着她的耳坠道:“这个我认得,芸儿从前戴过……”
“对啊,”梁薇站了起来,看一看左右,低声絮絮道,“耳坠上的珠子是明花堂的,后来被程哥哥讨了回去,他又把它送给我了。”
梁薇说得含蓄,梁苰自然知道这珠子是花玉髓。他并不清楚花玉髓之神妙,只知它是明花堂至宝,便道:“他竟肯将它赠给你?”
“嗯,他很大方的。”
“大方?”梁苰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他模样很好,年纪虽然大些,但也不怕,就是……就是他无官无职,家乡还远在大理……”
梁薇皱眉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他?”一时解过意来,又急又窘,“你啊你,你想错了!不会的……我和他……”
梁苰听说悠悠一笑,伸臂环住她的肩膀道:“那就好。我可不想我的乖妹子招了一个难管教的人当附马。”
梁薇噘着嘴,却满心是笑,道:“谁要招驸马!”
梁苰的眼睛好似晴朗的夜空,有万点繁星,也有阴沉难测的夜幕。他长舒一口气道:“你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一定会顺你的心。将来你的附马,必然是你最喜欢的那个人。”
梁薇眸子一转,心内浮过一阵温暖,深有感触地道:“原来最大的宠爱并不是选个家世好,而是我喜欢的?那么……是不是我无论喜欢谁,一个平民百姓,我也可以嫁给他?”
“平民百姓也好,赐他一个管职就是了,最重要的是人品端正,而且你喜欢他。”
梁薇道:“才不要他当什么官呢!”
“他?”梁苰饶有兴味地问,“看来你心里已有人选了,是哪个?”
梁薇抿嘴不说,梁苰眼里闪过一丝疑虑,惊声道:“若是李为念……”
梁薇后脑一紧,魂魄冲了出去似地,半晌才吸口气让自己镇定,笑一笑道:“怎么会是他?不是的……”可是她的心仍在颤抖,止也止不住。
梁苰稍稍放心,拉起她的手道:“那就好……他是这世上第一难管教之人了……好了,咱们该出去跟高丽王告别了。”
梁薇点一点头,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走了出去。
一走出去,白小雀便“扑棱”一声飞到她身边,梁薇冲它“格格”一笑。白小雀见主人身体已经康复,更是欢喜,叫声越发清越。
梁薇一步步走过长桥,桥下春水融融,头顶是阳光撒落,风轻云淡,空气混着水汽与花木新荣的芬芳。梁薇心里轻快,全然忘了所处之地的凶险。
只是几天,她一时险些死去,一时又如此欢快,觉得梁苰待自己也比平日好些。心道,在危险之地,也是有好处的,倒能让人更懂得互相依偎。
两人乘肩舆过去与高丽王相见。高丽王与众臣已在望月台等候,周潜光与周雪桐早到一步,正代替梁苰陪高丽王说话。
梁苰与梁薇兄妹一前一后登上台去,侍者早已通报,众人在望月台上安静侍立,周遭一片庄重。
走到台上,梁薇见周雪桐站在稍远的地方,想这本是男子的场合,自己也该同雪桐站在一处,便向她走去。
正在这时,本在空中盘旋的白小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