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桐将她的低头理解成了害羞,心内酸楚,凄然道:“梁薇……你真不愧是天之骄女,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眼光也是……爱对了人,可真好,你的竹子靖永远都不会让人失望……”
梁薇却并未觉得甜蜜,反而羞愧难当,早春的空气着了火一般。她局促难安,便问:“你还有没有别的事要说?”
周雪桐反问:“怎么,你还有事?”
“嗯,有一些。”
周雪桐睨她一眼,笑一笑道:“急着去见竹子靖?”
梁薇忸怩道:“不是啦!”
周雪桐浅浅一笑道:“好了,不耽误你了,你去吧。”
梁薇点一下头,缓缓转身走了。走出周雪桐的院子,她心内仍觉惶然,到了走廊的拐角处,只见一旁桂树的枝子探了进来,她顺手折一枝,在美人靠上坐了,将上面的叶子一片片摘了下来。不一会儿,她脚下便是一片翠绿了。
一枝摘完,仍是不足,她便伸手将树上的叶子一片片摘下……
“你跟这棵树有仇吗?”
梁薇扭头一看,郭川泽在廊中站着。他穿着件月白色轻衫,袖子上搭着件黑色长袍。他不常穿浅色衣服,因此梁薇乍一见,又见他英俊的脸庞中带着几分愁容,倒想到“如玉公子”四字。
大约是和他熟了,梁薇觉得他没有之前那么冷酷了,便点一下头,微笑道:“郭公子好。”郭川泽缓缓走过来,便有一股药味笼了过来。梁薇诧异道:“这么重的药味!郭公子病了?”
郭川泽自己本不觉得,听梁薇这么说,便抬起手臂闻了闻袖上的味道,道:“果然是好重的药味,是不是薰到公主了?”
梁薇摇头笑道:“怎么会,药味最有神仙气了!‘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上,云深不知处’这首诗里,白云显隐士之高洁,苍松赞隐士之风骨,然而如果采的不是药,而是其它,隐士之越凡脱俗亦是差了一节的。”
郭川泽如今看她,脸上的神色亦和气多了,还出言赞道:“公主好学问!神仙气?这话说得好……”他的眉目间愁云难舒,叹息着在梁薇旁边坐下,“可是人就是人,是人就要经历生老病死。”
梁薇听他的话里悲观意味甚重,连忙问:“郭公子为什么这么说?”
郭川泽想了片刻道:“既然在此处遇到公主,有几句话我想问一问……”
梁薇见他神情凝重起来,在心内暗暗叫苦,好容易逃离了周雪桐的问话,停在这里不走,又遇上郭川泽!她实在是怕了,连忙站起来道:“我有急事,所以可能不方便……”
郭川泽指一下一地的叶子道:“公主若真的有急事,这一地的树叶子是怎么回事?”
梁薇的理由找得不高明,脸上“唰”地一下红了,苦笑道:“你问的事情,只怕我答不了。”
“公主还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梁薇的确对他的问话不十分明白,担忧害怕几乎是出于本能,只得狠一狠心道:“那郭公子问吧,我先听一听,若是不能答,我这就走了。”
郭川泽想了想道:“好。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来这里所为何事?这个问题,公主答得了吧!”
梁薇只得道:“雪桐请我来的。我们说了几句话。”
郭川泽对这个答案并不在意,他不过想用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放松她的警惕而已,所以他接着问:“你跟雪桐说了些什么?”
“这个是不能回答的——女孩子的谈话,怎么好对一个男子讲呢!”
这个理由倒是找得令郭川泽无话可说,他顿了顿道:“我身上的药味,你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吗?”
“难道不是因为你生病吃药?”
“不是。那是因为我这几天每天为外公熬药。”
梁薇羞愧地道:“原来是为了周爷爷,他现在身体还好吗?”
“说好多了,也只是性命上的。功夫之上,不必提了……”郭川泽眉头紧锁,显得忧愁无限。
梁薇站在一旁,似一个范错误的学生,局促不安地道:“哎,都是因为我和梁苰……”
郭川泽瞥她一眼道:“我听雪桐说,外公他为了保护你,饮下了一碗毒药?”
“对……不过,那碗毒药我也喝了一口,周爷爷把剩下的全喝了,紧接着就吃了解药。”
郭川泽道:“我外公肯让你喝一口毒药,肯定是他先检查过那毒药,知道里面是蛇毒伤不了你。”
梁薇回忆一番,感激地道:“他当时确实闻了闻那碗药……既然如此,他就不必替我喝下那些药了。”
郭川泽道:“这个自然是因为外公他不想冒险——万一毒药伤得了你呢!”
“那么……当时,那碗毒药伤了他吗?”
“当时有解毒的药,还有外公的内功压着,自然是不碍事的。不过后来遇险,他身受重伤,压不住毒性,所以就……”
梁薇身形一晃,退了几步歪倒在美人靠上,含泪道:“竟是我和梁苰合力害得周爷爷……”
梁苰听到这句话,一下子站了起来,问:“莫不被我猜中了……太子殿下他有意置我外公于险地?”
梁薇无意隐瞒,便点头道:“对……”
此话一出,便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得人心脏收缩,呼吸只剩细细一线,一触既断。梁薇脑中的思绪跳跃个不停,想着周爷爷的伤势,猜着郭川泽的意思……
她在忙乱的思绪间,想到自己有多么的不知轻重。她的哥哥对臣子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