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烟飘散出来,渐渐淡成晨曦,这个早上格外宁静,死一般的宁静!
滚滚的一轮太阳,不带热度地升上这秋季的天空,晴而冷。宁静之中,端绮的轻呼那样清晰她终于看到一片林子,立时驱车过去。
鸟鸣吵,空气凉,林子里到处是落叶,多得叫人生气!子靖忽然之间很想哭,回想起一魂三魄未归身的英姿妹,曾趁人不留神,抽出挂在墙上他父亲的宝剑来玩那样的利刃也是可以乱玩的!
她呆呆傻傻,浑然不知手中之物的危险。全家人都吓傻了,急着要从他手中夺下来,又怕伤着她。最终,他父亲将剑夺下来,然而父女两个也都受了伤。
那时,他的英姿妹那样小,流了好多血,好怕她会死……后来包扎了伤口,他还是担心她会死,大半夜又去看她,唤她的名字她不理。借着月光看她的脸,白得令人害怕。他忽然间想到英姿的娘亲,他的秋姨娘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死的。现在也是夜深人静,她会不会也死了!
他顿时就吓哭了,不必想等天亮家人都知道后的情况,自己就要先哭死了。等天亮了,家人就要面对一下子死了两个人惨状!
当然,那时的梁薇若是死了,也就不会有现在了。
后来,他的哭声惊动了家人,他父亲拉他回房间斥责道,
怎么这样胆小,不就是看到流血,哭得这样!英姿好容易安安静静地睡着了,不要吵醒了她!
此后每每想起,他都要被自己的年幼不懂事而笑。现在想到,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端绮驾着车,在林子里走了许久,不时发出“怎么还是这里”的微弱话语。她也不敢回头看子靖,怕自己脸上泄漏讯息,让他知道迷了路。
子靖早就发现了,看来看去,都是一样的景色,“哎”了一声说:“姐,别白费力气了,走不出去了!”
“别胡说……晴天白日的,迷不了路!”
子靖眼珠子乱转,苦笑道:“哎……这林子邪性的很,走不出,只是兜圈子……”
端绮按捺住心里的不安,继续努力地找路。终于,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林子绝对不是普通的林子,必然暗含了某种阵法。马也累了,他们两人也都一天一夜未合眼,又已近中午了,水也没有喝一口,终于屈服了。
她停下来,叹道:“都怪我找不到路,应该趁着夜色进来……”
“趁着夜色,路都看不到,更找不到路的!”
端绮道:“咱们要找的,是在这林子里的房子。夜里那家人主人会点灯,我们一直朝着灯火走,才好找到。晴天白日,我们反而被这阵法迷惑,容易迷路。所以,周姑娘才提醒我们要夜色走。”
“我不信周雪桐有这一点点好心!”
端绮道:“或许真有呢……”转过头,看他颓败地靠着坐在马车上,眼神涣散,完全没有往日的精神样子。她连忙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不如睡一觉。你肯定累了……快睡吧!”
子靖混身疲软,望着蓝而高远的天空,满地黄叶,树杆上有一层苍白的颜色。他想,又是秋天了,又是秋天了……英姿妹在哪里呢?他从小就要一直找她、照顾她,本来是不胜其烦,深感她累人不浅,一定不能让她离开视线,否则必然要出事。可渐渐地,她就像鸦片一样,让他上了瘾,每时每刻都想看到她。懵懂无知、呆呆傻傻都好,只要她好好的,杏核眼里有清澈闪亮的光,彰显着生命力,才好安心。
可是,已经这么久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了……她在哪里?她在干什么?她还好吗?他开始难受起来,狂躁、不安、悲怆、伤
心……
已到中午了,明亮的阳光有了温度,那些没有多少日子的昆虫们苏醒了过来。子靖觉得头上有些痒,烦得拍一拍,却是一只蝴蝶飞走了。不耐烦地转头看看,发现他身旁有不少蝴蝶是他身上的香味引来的。
端绮转头看到,拉住他冰冷的手,微笑道:“子靖你看,这些蝴蝶多美啊!”
子靖痴痴地望着道:“很美……英姿妹也有一次在追蝴蝶,我就在后面追她……她疯言疯语,一直念‘复此从凤蝶,双双花上飞;寄语相知者,同心终莫违。’那个时候,我就记住了她念的句子,至于什么意思我也不懂……我问她,你从哪里听来的,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她不回答,就是一直念啊念……”
端绮小心地观察着他,手暗暗把着他的脉搏。觉得他脉息安稳了许多,也不再一味流冷汗,只是没有精神而已。她想,他只是累了,说到梁薇是好事,必然不会让他悲观!于是微笑着,帮他一起回忆:“那时的英姿就是那个样子。那首诗念得真好!”
“好……为什么好?”子靖苦笑着问,眼里有晶亮的光,像是在想什么出了神,又像含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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