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有圣人坊,城南便有春安巷。
天幕一黑,春安巷内灯火渐次燃起,花红柳绿,莺啼燕笑,看着竟是比圣人坊内行事作风更为大胆。当街揽客的小姐哥子皆像是喝醉了酒似的,腰肢一径是软的,自己站不住,非靠在旁人身上不可。满大街都飘着甜腻的脂粉香,然而细闻起来,空气里又有一股恶臭,那是从旁边下水沟渠里飘出来的味儿。
乔大声自这一番热闹中穿身而过,沿路被那些小姐哥子不知摸去多少豆腐,他倒不比新人惊慌,反而受用的很,笑呵呵的揽完这个抱那个,简直是手忙脚乱。
春安巷的尽头有一家地下赌坊,是城南老大豁牙子的产业。赌坊开在一家面馆的地下室里,入口就在面馆大堂左边——那儿有一道忒窄的门缝,从那里沿楼梯下去,再过一道暗门,便是赌坊所在了。
乔大声已经连着快两个礼拜没进赌坊了,手痒的夜里怎么翻身都睡不着,抓心挠肺的。这不,刚凑了点钱,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便先跑到了春安巷里来。
暗门前还站着一个守门人,乔大声是赌坊常客,那人倒也没怎么为难他,只调侃了他几句,收了他一根烟便将他放了进去。
焦大这次虽然惹了事,但豁牙子并没有将他驱逐出去,而是继续让他留在了赌坊。为这,焦大还专门提了一条“大前门”上门去感激他。
焦大已经在赌坊连着守了好几日,今天晚上却是中了头奖,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三水便跑来通知他道:“鱼儿来了。”
乔大声心里一连数日来的难受都在踏进赌坊的那一刻得到了纾解。
赌坊内那股由烟草、汗臭以及酒精混合而生的复杂气味让他觉得闻着十分受用,简直比世上一切地方都更让他感觉到亲切。
坊内喧声震天,人人皆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面目狰狞扭曲的咆哮着、谩骂着。赢了的人笑的开怀,输了的人骂天骂地,骂爹骂娘,两者都不会轻易离去,还需得大战三百回合。
乔大声一下也不急了,背着手左看看右看看,中间还和几个相熟的朋友打了声招呼,最后,还是走到了牌九桌上,选择了他最喜欢也最擅长玩的小牌九。
赌坊另一端,焦大拎了**啤酒缩在角落里,不错眼珠的专盯着乔大声的背影看。乔大声今晚运气很好,中间连着两次抓出了“双天”,兴奋的整张脸都红了,说话的音调一声赛过一声高,到最后已经开始用吼的了。
三水挨过来,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道:“这孙子今晚上运气真他娘的好,黑六那几个全输了,钱都进他一人兜里了。”
焦大悠悠然喝完最后一口酒,觉得差不多了,起身拍拍他道:“先让他过两天好日子,鱼儿要上钩不也得先喂它吃点好东西么?”
牌桌上,乔大声刚翻完一对牌,这局他运气不好,输了,气的又砸桌子又骂娘,冷不丁一条胳膊从后面绕上来揽住他脖子,他转头正欲发作,一瞧见是焦大,两条腿肚子一抖,气儿便泄了。
“嘿嘿,焦老弟,好久不见。”乔大声赔着笑。
焦大揽着他硬生生将旁边人挤开,瞅着他手里的钞票哂笑道:“声哥今晚有财神爷罩着,赚的不少啊!”
乔大声脸上的笑挂不住了,瑟缩的摸了两张大团结往他兜里一边塞一边讨饶道:“焦老弟,欠你们的钱我一定会还的,哥哥我今日运道正好,你且先让我再玩两把过过瘾,拜托了。”
焦大没说话,跟牌桌上的庄家打了个招呼,径直揽着人便出了赌坊。
乔大声以前因为欠钱被他打过,这会儿早吓得两股战战,冷汗直流了。不停的赔笑讨饶道:“老弟,有话好好说,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不会是因为他欠钱不还要杀了他吧?乔大声一路被他揽着上了楼梯,快被自己的胡乱猜测给吓疯了。
焦大一直揽着他在面馆的大堂坐下了,才露出个笑容来,宽慰他道:“声哥说的哪里话,小弟我是想让你请我吃碗肉臊面,我今儿一天没吃东西了,饿的肚皮发空嘞!”
不管他说这话是真是假,乔大声心先落下去了一半,忍不住舒了口气道:“吃面啊!你早说嘛!”转向里面柜台,举手高声吆喝了一句,“来两碗肉臊面!”喊完后细想想,又添了句,“再加一盘酱大骨上来!”
焦大笑呵呵的把方才他塞给自己的那两张大团结掏了出来,说:“那我今天就借花献佛,借声哥的钱请声哥吃顿便饭。”
乔大声一面赔着笑一面心惊胆战,把不准他今儿这是唱的哪一出?
焦大又道:“声哥,其实你得感谢我,要不是我拉着你出来,你今天兜里赢的钱到最后都得散出去。”
乔大声自然不敢说他不是,只讪讪笑着点了两下头,喉咙有些发紧的咽了咽唾沫,心里还是不安的很。
面先端上来,两人都没吃晚饭,闻着热腾腾的肉臊香,一时也顾不上说话了,先呼哧哧将一海碗面吸溜了个干净,再连汤也一齐喝掉,这才心满意足的一人打了一个饱嗝。
酱大骨端上来后,焦大又要了四**啤酒,两人一径吃喝了一会儿,乔大声终于放松下来,瞅着他的目光也不那么畏缩了,他酒量不好,两**啤酒下肚人就有些醉了,说话也开始大舌头:“我说老弟啊,你今天到底有什么事找我你就直说了吧,你这不上不下的,搞得哥哥我心里头发慌啊!”
焦大倒也没跟他拘着,直说道:“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