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怏怏地顺着山路转回别院,身边的几个护卫都是从羊家带出来的。本来羊玄之想让赵卓跟着她;可她觉得洛阳城父兄身边不能少了赵卓,固辞不肯。羊玄之依了她。
好在这边东府和孙老夫人身边,都带了有人的。
三泉镇上的人还真不少。多了很多的流民乞丐或者洛阳出城避难的人们。这样的时局之下,倒也也不奇怪。
可羊献容走着走着,却隐隐觉得不正常。
怎么这些流民和她常常见到的,显得有些不同呢?
虽说洛阳正乱着。就算流民乞丐,也都惜命,逃出来避难的着实不少。
可是,大抵寻常的流民乞丐说话,或是当地乡间口音,或是西北这些年发生灾荒的凉、雍地方的口音,或是异族的奇怪口音。虽然她听不太懂,可久而久之,也大概的能分辨的出来。
而此时街上,夹杂在其中的一些流民,多不说话,偶尔听到一两句,口音听着却很奇怪。
这口音,她听见过。乍听好像洛阳口音,其实却不是。
她仔细回想。在哪里听见过呢?
她猛然想起来。
大哥羊忻,在幽州做官。前两年长姐令容出嫁,他和大嫂回洛阳送嫁。
那时候,他们带着四岁的小侄女和两岁的侄儿。
侄儿的奶娘,那个高个子的媳妇,说话间不就是这样口音的吗?
那奶娘不太会讲官话。却又不好意思说她的家乡话。硬学着洛阳口音,反倒是听着有些好笑。
为此,那时候她觉得好玩,特地的问了大嫂那奶娘的家乡。
。。。是哪里来的?!
她回忆着。。。
对了,她想起来了,是赵地!
当时,大嫂还给她学说了几句赵地的方言口音,逗的她笑起来的!
燕赵人怎么会流落到洛阳来的?!
按说,这并不多么奇怪。毕竟如今吏治松散,各地多的是流民,异族。
可赵地不像西北一地,那么多的灾荒发生,所以流民来自赵地的,可并不多见。
她隐隐觉得奇怪,不免多看了两眼。
举凡她见惯了的贱民流民,大多黑瘦羸弱;而这些流民走卒,黑是黑了,却并不羸弱,若是再细细观察,可以发现,这些人行路时两腿分开幅度有点大。
有点像。。。。她家里的几个长年在外面行走的下人。。。或是在邙山崔家别院门口碰见的张奋。
想起张奋,她猛然惊悟过来。
这分明是长期骑马行伍之人的姿势!
她又看过去。
那些流民倒是很警觉,有几个向她瞪了过来。
羊家的护卫赶紧过来遮挡。
羊献容疑窦丛生。
哪里来的这些赵地的行伍之人?还扮成了流民乞丐,混迹在三泉这样的偏偏背静处?
赵地,是个广义的范围。大约齐地之北,古燕赵地区,都在之内。
她猛然一惊。
那里可不是赵王、河间、齐王的地界吗?
三王的属地连在一起,呈三角形分布在中原之西北方。
她的心咚咚地跳起来。不敢多看,赶紧带着护卫往回走。
——梁王司马肜负责这洛阳城外围守卫巡逻。她就在昨天还看见他带着人马在街上过去。
这些人会不会是梁王的手下?是他故意安排的?
否则,梁王不会看不到的呀?
她疑惑着。
羊家这里的庄子规模不大,是个乡居的样式,只有两进。却也是两大趟,献容和孙老夫人几个住了一趟。
孙老夫人看见羊献容穿着麻衣,提着篮子回来,晓得她是去拜祭自己的女儿去了,眼圈就是一红。
羊献容见不得老人家伤心,赶紧搀扶着她进去。
屋里的桌子上,素玉把晚饭已经摆好了。
外面乱的很,身为女孩儿家羊献容不好总是出门,况且在这偏幽郊外。
羊献容心里揣着疑问,又担心着洛阳城的家里,头一次翻来覆去,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