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徐湛和何朗一起回到府衙。
全城的官员都在抗洪救灾,林知望发了话,韫州官员实心办差,一律不得相送。本打算这样轻轻地来轻轻的地走,再三叮嘱了何朗,将徐湛送走,才开始准备返京事宜,万没想到,徐湛会再跑回来,满面焦急,若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在他面前。
当徐湛来到府衙门前,见府衙被千从卫五步一岗的包围,出入都要接受搜查,铁桶般的森严。常青在门外的角落里踟蹰,见到他们,疾步奔上去:“您可回来了!”
“怎么回事?”徐湛着急问。
“不知道,我去早市上买雪梨,回来看到这场面,压根不敢进去。”常青急的鼻尖冒汗。
“走吧。”徐湛对何朗常青道,总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站住!”门口守卫的军士想要喝住他们,却见他们听不到一般愣往里闯,一掌打在徐湛胸口上,并没有用力,徐湛却一个踉跄从台阶上栽下去,被何朗一把接住,才没能滚下去摔到大街上,胸口生痛。
何朗的袖子里拳头握紧,心里愤恨纠结,他奉命来保护徐湛,却又害怕惹到这些瘟神,给林部堂招祸。
“你们是什么人?”那军士指了他们喝问。
未待徐湛反唇相讥,一个姓徐典吏从门里闪出来,凑上来躬身道:“大人,这是小人的表兄和侄儿,是来找小人的,您别见怪!”一个劲冲徐湛眨眼。
徐典吏是徐家的旁支,与徐湛也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因着徐老爷的关系,才得以进入府衙当差,说徐湛是侄儿倒也不算是瞎话。
一个典吏的侄子也可以那么横?那千从卫明显不信,眯着眼睛打量两人,徐典吏从袖口中掏出一块明晃晃的金锞子,好言相哄,这才松了口。
“进来吧。”军士轻蔑的瞟他们一眼,回到原位站岗去了。
徐湛这才进了门,随徐典吏去后面的吏舍,前后衙都被千从卫占领,这排不起眼的小屋,却是千从卫唯一没有监控到的地方。
“十两,还钱!”徐典吏压低声音,一脸肉痛道。
徐湛呵呵一笑,刚想抵赖,何朗却从衣襟中掏出一张银票。
“别别,我开玩笑的!”徐典吏赶忙推脱。
“今天幸亏徐大哥了,快拿着吧。”徐湛心里翻翻白眼,横竖是林知望那个便宜爹的钱,不花白不花!
“……这些千从卫干什么来的?”徐湛问。
徐典吏见推脱不过,讪讪收下道:“不知道,一大早闯进内宅,领头的仿佛还是个小娘皮,将三位大人带进签押房说话,将郭大人的公子、姚同知和刘通判的内眷统统圈禁起来。”
“家眷也被抓起来了!”徐湛惊呼。
“嘘……悄声”徐典吏捂住他的嘴。
徐湛沉声道:“太猖獗了,先生也能容忍!”
“千从卫办事谁敢阻拦,才真是活腻了!”徐典吏哑声说:“我听说只有御案才会出动千从卫,看样子,大人凶多吉少了。”
言罢,外面一阵骚乱,几人从吏舍出去,见垂花门外一众杂官吏员,翘首往里看,哗然一片,不知内宅发生了什么,徐湛凑上前看,见到郭淼和两名左贰官被众官兵围簇着往外走。
为首的军官二十几岁年纪,着绛色蟒服,削肩窄腰,面容清秀,没有喉结,竟然是个女的!只见她面无表情,目不斜视,一双杏眼发出精明的光,乌亮的吓人。
院子里左贰官的内眷们哭成一片,仆妇丫鬟也跟着哭,亦步亦趋的跟着,大呼冤枉。
“父亲……”郭莘从屋里跑出来,哽咽着声音嘶声喊:“爹爹!”
两名千从卫上前拦他,郭莘竟不再胆怯,赤手空拳与他们厮斗在一起,千从卫没有命令不敢伤人,也不敢拔刀,郭莘急红了眼,几次被打倒在地,不顾郭淼的呵斥劝阻,不顾一切重新站起来。
徐湛心惊胆战,很想冲上去拉他,然而他们被膀大腰圆的壮汉一道拦在了垂花门外,有人已经禁不住垂泪:“大人是多好的官,天家无眼,不识忠臣……”
也有人低声何止他:“闭嘴,想找死吗!”
“行了!”女军官斥一声喝止了与郭莘厮打的军士:“放他过来吧。”
千从卫除了骠勇狠毒以外,还以服从著称,得到命令立即垂首站下,任郭莘拳脚踢打,纹丝不动。郭莘已被打的头晕眼花,跌撞着推开众人奔向父亲。
郭淼将扑上来的儿子搂在怀中,轻抚他颧骨上红肿的伤:“莘儿……这是何苦?”
“爹爹……”郭莘痛哭道:“为什么啊!从您知韫州府以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都可作证,、竟遭这样无妄的待遇……”
“莘儿,你是男孩子,不能哭!”郭淼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视人群,看到垂花门外闪着泪眼的徐湛,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徐湛一动,守卫的乌云豹出鞘,闪着寒光横在他脖子上。徐湛撇嘴一笑,一步步往前走,锋利的刀刃将脖子割出一道血痕,那膀大腰圆的守卫哪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孩子,亦被逼的一步步往后退。
女军官终于开了口,冷声道:“放他进来。”
徐湛跑进来,蹭了眼角的泪哽咽:“先生!”
“你也一样,男儿有泪不轻弹。”郭淼看看郭莘,沉声道:“郭莘虽比你痴长两岁,却从小在父母的庇护下,未经历过什么风雨,我很放心不下,我走以后,你们要相互照料,用功读书,不求功名,但求明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