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等春天气喘吁吁地跑到学校操场的时候,在操场边路灯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春天看到的是冯小峰那瘦弱的身影发疯般地围着操场在转圈奔跑,嘴里是那如咆哮般的喊叫和痛苦的呜咽。
春天的心里不由一颤,春天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丧母之痛对这个只有十岁多的孩子来说打击会有多么的沉重。这种痛,虽然说现在只是一种阵痛,但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阵痛会一点点沉淀,一点点的积累,最后积淀成沉痛,而这种沉痛也许会追随这个可怜的孩子一辈子。
春天深叹一口气,站在操场边点燃一支烟默默地吸着,静静地看着满操场疯狂奔跑疯狂喊叫的可怜的孩子。
春天知道冯小峰现在需要的是发泄,用呐喊、用折磨自己来发泄他心中那种难耐的痛楚。春天不想去惊扰这个已经沉浸在痛苦世界里的可怜的孩子,春天要给他一些时间和空间,让这个可怜的孩子自己慢慢地清醒过来。
良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已经过了多长时间春天不知道,春天只知道自己的脚下丢满了烟蒂,还有春天的喉咙,也因为过度吸烟而变得干涩疼痛。
春天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操场上那个在黑暗中不停奔跑的瘦小的身影,终于,冯小峰跑累了,也发泄够了,这个可怜的孩子脚步踉跄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只是这哭声再也没有先前那样洪亮高亢,而是变得有些沙哑和无力,这个可怜孩子的身体已经疲惫到几乎要虚脱。
春天再次深叹一口气,慢慢地走到了冯小峰身边,春天蹲下身伸手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冯小峰顺势趴在春天的怀里痛哭起来,只是,春天感觉不到一丝泪水的痕迹,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把泪水哭干了。
“叔叔···”良久,冯小峰停止了抽泣,抬起他那充满稚气的小脸看着春天说,“我要妈妈···”
“好···”春天伸手摸了摸冯小峰的头顶,又拍了拍他的后背,“那咱们就回家!小峰是个好孩子,咱们回去之后不要哭也不要闹,安静地陪着妈妈好不好?”
冯小峰重重地点了点头,一时间,春天感觉这个可怜的孩子突然间长大了。
2.
春天在站起身的同时伸手拉了冯小峰一把,冯小峰顺从地站了起来,两个人互相依偎着一起慢慢地往回走,昏黄的路灯光缩短又拉长了互相依靠的两个人的身影。
初秋的深夜已经有了丝丝的凉意,露水也越来越重了,微微的夜风吹过,春天的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衣着单薄的冯小峰也感觉到了一丝的冷意,瘦弱的身躯往春天的身子上靠了靠,春天伸出胳膊搂住冯小峰的肩头,向他的身上传递着自己的体温。
路上,春天轻声细语地开导着冯小峰。春天告诉他,人生都有一死,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谁也不能违背的大自然规律,即使我们最亲最近的人也不能例外;春天还告诉他,与其让母亲活着遭受病痛的折磨,还不如早点解脱;春天还跟冯小峰说,母亲虽然走了,但她会在天上一直陪伴着他,母亲希望看到一个开心快乐、健康成长的孩子···
春天每说完一句话,冯小峰都会皱着眉头思考一会儿,然后是重重地点头。春天明白,这个可怜的孩子已经开始学会了接受现实和面对现实。
到家之后,冯小峰真的就如同春天教导的一样,先给堂屋里的冯昌喜、冯术和许丹问过好,然后拿着一个小马扎去了卧室,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前,伸出一双纤弱的小手紧紧地握住刘淑珍已经冰凉的左手,不哭也不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那已经去世多时的母亲。
冯小峰的乖巧和懂事让冯术这个精壮的汉子禁不住泪流满面,此情此景,也让冯昌喜的心情变得异常激动,嘴唇不停地哆嗦着,而脸上也早已老泪纵横。
3.
夜越来越深了,时近半夜,春天和许丹在冯术的再三规劝下离开了冯家。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春天和许丹却没有丝毫的睡意,春天琢磨的是明天自己应该去冯家帮着做点什么,而许丹担心的则是年幼的冯小峰,担心孩子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担心孩子以后没人照顾。
这一夜,春天和许丹一夜未眠。
冯家,也是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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