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仅是苏泰,就连纪道蔺如乃至苏沫几人的脸色也是随即一变,看向古宁的目光中更是警惕了起来。
唯有苏长安反而在那时脸色平静了下来。
他放下了手中的刀,伸手将周围蠢蠢欲动的诸人拦了下来,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状若恶鬼的古宁。
他很清楚,古宁若想要杀苏泰,在昨日,便是最好的机会,而他却没有动手。
他相信,无论古宁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绝不会是如他所说那般简单。
而也正如他所料,在说完这句话后的古宁并没有半点出手的意思。
“小时候,我读过许多书。”
“书上说北地不过一隅,这世界其实远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得多。”
“西边有雁不归大漠,终年炙热,与北地截然相反。”
“中原长安帝都,繁化似锦,来往的马车可以将整个长门镇围上整整十圈。”
“南边还有奔流不息的漓江,波涛汹涌,寻常船只渡之不能。”
“于是我也觉得长门太小,小到不过一个时辰便可以走个来回,小到我能记下这里的一草一木,小到装不下我心头的青云之志。”
“所以,我也如你一般,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闯一闯。”
“外面的世界确实很大,大到就是终其一生也不见得能走完,可是外面世界,比起长门,却又更残忍。”
说到这儿,古宁顿了顿,目光落在了苏沫的身上,那猩红色眸子少见的变得柔和了几分。
“我所在的昆仑院院长的长子看上了沫沫,他想要对她无礼,谁有惊无险被我撞破。可他毕竟是院长的儿子,他们对我心存怨恨,在日常我饭菜中下了毒,那毒来得极慢,不曾致人性命,却又恶毒万分。”
似乎是回忆起了极不愿回忆的往事,古宁声线再次低沉了下来。
“那毒毁了我的根骨,我的修为被压在了繁晨境再也难进毫分。我与沫沫没有办法只得离开长安,回到长门。”
“可即使到了这曾经我引以为家的长门,但古家却因为父亲拒绝他们的接二连三的征调士卒的命令而被调往南湖那般凶险之地。”
说道这儿,他大有深意的看了苏长安一眼,随后拉着苏沫的手猛地一挥,将女孩扔向苏长安等人的方向,一旁的纪道眼疾手快,将那苏沫接住,伸手小心的拍着她背,试图安抚她此刻心中的恐惧。
古宁转身,一道黑色残影拉动,他的身子在下一刻豁然再次出现在高台之上。
“我自幼熟读四书五经,书上说,人之初,性本善。书上说,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
“可书上说得不对,他们总是咄咄相逼,总是要想抢走那些我最重要的东西。”
“我问自己,他们凭什么这么做?他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后来的我明白,答案其实很简单,其实只是因为,他们比我强,所以他们可以肆意的践踏我说珍惜的一切。”
古宁这般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一只穷途末路的恶狼,在宁死前,发出最后的咆哮。
“所以我要变强,变得比他们都强。”
这时的古宁已经状若疯魔,他周身的黑气翻涌,脸上的神情扭曲,曾经俊朗的容貌如今看来,却有了几分可怕。
诺大的太守府已然安静了下来,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还在响彻回荡。
他若有所觉一般环视诸人,将他们脸上深刻的恐惧一一看着眼中,他方才疯狂在那时慢慢散尽,声音又一次低沉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你们现在都怕我?”
他这般说道,像是在问他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就连他自己也不能。
所以,诺大的太守府变得愈发的寂静,几乎落针可闻。
“因为你口口声声说着变强是为了保护他们,可却又在实实在在的伤害他们。”
却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长安忽的上前一步,直视着古宁的双目,这般说道。
苏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便要拉住自己上前的儿子,毕竟在他看来,现在的古宁神志不清,且修为强得可怕,他害怕自己的儿子犯浑,送了性命。
可也就在他出手之时,他震惊的发现自己儿子的体内亦在不断向外涌出汹涌的灵力,不过数息的光景那股气势相比于在他眼中已如神祇一般的古宁,竟然不相上下。
他伸出的手在那时生生止住,直到此刻,他才豁然明悟到,原来自己的儿子竟然已经强到了这种地步。
“你所谓的为了保护、为了守护,都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心中的私欲而编造出的借口。”
“你只是想要变强,想要拥有你想要的东西罢了。”
苏长安继续向前,他周身的气势还在升腾,隐隐有压制古宁周身缠绕着的黑气的趋势。
古宁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他像是被苏长安戳中了痛处,身子往后退去一步,脑袋疯狂的摇动。
“不对!不是这样!我就是为了保护他们!”他魔怔一般的自言自语道,脸上的神情几乎介于疯狂与崩溃的边缘。
“是吗?”苏长安反问道,随即伸手指了指花容失色的苏沫。
“我不知道你对沫沫做了什么,但她怕你。我也有喜欢的女孩,我也拥有和你一样想要保护她的决心。但我绝不会以此为借口,做出半分让她受到伤害的事情。可你看沫沫现在的模样,你究竟是在伤害她还是在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