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罗玉儿见这般情形,不禁迟疑的看了看身旁的花非昨。
苏长安走后,穆梁山战死,作为天岚一脉最年长的师兄,花非昨无疑成了他们诸人的主心骨,此刻见夏侯明鼓动大军出战,不由有些迟疑。
花非昨沉着眉头看了看眼前的诸人,目光一扫,最后落在了那位年轻的帝王夏侯明的身上。
他看着他沉默良久。
他对于这位小皇帝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之前苏长安一味的压榨他的权力,他也不是没有起过恻隐之心。但他相信苏长安,所以对于他的所作所为选择冷眼旁观。
而后苏长安被青鸾所掳走,夏侯明自然重新掌握了大权。
不得不说,夏侯明比起他的老爹,那位已死去的佑安帝,的确要强出许多,无论是手腕还是智慧都称得上出众。
但他毕竟还是太过年轻了一些,初掌大权,难免急功近利,这也就导致了建业城的战败,将他们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不过换而言之,处于那样的境地,花非昨自认为也不会比这夏侯明做得好多少,其实,他也没有太大的立场去指责这个只有十七岁的皇帝。
但现在,这个少年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却多少让花非昨有些心折。
历朝以来,殉国而死的皇帝不在少数。但敢披坚执锐奔赴战场的却是少之又少,那位魏朝太祖夏侯昊玉算是一个,眼前这少年又算是另一个。不过,若是这夏侯明知晓那位被司马诩拥立的帝王便是夏侯昊玉,不知道他又会作何感想。
“那就战吧。”
想着这些,花非昨忽的张开了嘴这般说道。
“嗯?”身边的诸人皆是一愣,显然没有料到素来沉着冷静的花非昨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一死而已,这些寻常士卒尚且不惧,我天岚一脉又岂能落于人后?”花非昨瞟了诸人一眼,大抵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他淡淡的说道。
显然,这样憋屈的日子,即使是花非昨也过得不厌其烦。
既然毫无生路,那边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死亡吧!
这样的念头终于在诸人的心头升起。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沉重的闷响,紧闭了七日的嘉汉郡城门终于在那时缓缓落下。
一身甲胄的夏侯明立于阵前,手执一把长剑。身后是一群脸露肃杀之色的士卒与将领。
“杀!”他发出这样一声暴喝。
城头的号角声与战鼓声一同响起。
他便领着诸人,直直的杀了上去。
他们犹如一道黑色的洪流涌入了敌军的阵营,突兀又迅速,像是出动的毒蛇。锋利又坚韧,像是出鞘的宝剑。
还在围攻穆归云与司马长雪的敌军显然没有料到嘉汉郡中的大军会在这时出击,他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一大片的头颅被冲在最前方的西凉军所收割。
作为苏长安手中的王牌,西凉军在这几次的大战中可谓是大放异彩,所到之处,敌军无不闻风丧胆。
他们以悍不畏死与手段残忍而闻名,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每一个不能杀死他的敌人,都只能让他们变得更强大。
经历了数场大战,西凉军依然是所有军队之中保存最完整的,到了如今依然拥有两万之众,而修为,每一个都几乎抵达了地灵之境,这是用敌人的血肉生生堆积起来的修为。当然,他们也为此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他们的人性几乎到了快要泯灭的程度。自从嘉汉郡一战之后,他们便早已不再适应寻常的生活,对于的血肉的渴望渐渐超出了对于任何事物的追求。
若不是那股多年从军的纪律性还在束缚着他们,恐怕早已变成了自知杀戮的机器。
而现在,在夏侯明决定出城迎战的那一刹那,这些介于人与兽边缘的恶鬼们终于完全放弃了心中那最有一丝人性。他们再一次出现在了这些蛮军与人族混合的军队面前,以一种全新的姿态——舍弃了人性,作为恶鬼的姿态,开始了他们这一生最辉煌也是最后一次战斗。
血气自死去的敌军身上涌出,涌入他们的体内,他们每越过一出,便留下一具干枯的尸首。
而紧随西凉军其后的是楚江南一众带领的江东军,他们背负着妻儿家人的血仇,带着赴死的决意,一如那些当年渡江北上的刀客,他们的刀从出鞘那一刻,到他们死去之前,便再也没有停下的可能。
从城墙之上飞身而下的花非昨等人,也再也没有半分顾忌,体内的灵力不惜损耗的肆意挥霍而出。
剑影、灵光或是恶蟒蛟龙各种灵力演化而来的事物自他们的体内吞吐而出,飞速的冲入敌军的阵营,收割着一片又一片的性命。
本已战至精疲力尽的穆归云与司马长雪二人见着情景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些什么,他们凭空生出一些气力,将杀来的敌军尽数逼退,身子一撤退到大军之中。
他看向正召唤出一条蛟龙恶蟒的花非昨,满是污血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二人对视一眼,虽无言语,但却明了了彼此此刻的心意。
“有花兄作伴,黄泉路上想来是不会孤单了。”穆归云这般言道。
“惶惶人间数十载,能与诸位同赴归路,也不枉这人间走上一遭。”花非昨也笑道,沉着如他,少有这般豪言壮语,但此刻言来,想是已蒙死志。
“岂能白走?”一旁的侯如意双枪如龙,一招便洞穿了数十人的胸膛。
“师兄若是怕寂寞,那我便再去为你取些亡魂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