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五月的蜀地已然进入了酷暑。
嘉汉郡的城头人潮涌动,四万余人的残卒被聚拢到了一起,他们仰头看着立于高台,似乎是在期待着某些人的到来。
或许是因为连番大战失利的情况,加之他们的身上大抵都积攒着或大或小的伤痕,因此此刻的目光都有些郁郁,甚至沉闷。
死亡犹如阴影一般,如影随行,始终笼罩在他们的心头。
但苏长安的归来无疑给这一支军队带来一股有力的强心针,虽然渺茫,但苏长安却不失为他们绝望之中那一抹璀璨的希望。
而人一旦有了希望,无论那希望如何渺茫,但总会在心底不断的催眠自己,迫使自己去相信这样的希望。
身为逐蛮营统帅的楚江南、顾侯明、毕楼城、奉天应、罗国宁、沈书林、孟长关七人,此刻也纷纷翘起了脚尖看向高台,有些焦急的等待那个少年的到来。
江东军与逐蛮营损失惨重,如今早已合并,由他们七人统领,总共两万五千余人,剩下的一万五千余人皆是从蜀地收编的蜀军,其余士卒早已皆数战死。
他们今日清晨便受到了上面下达的命令,让他们集结部队再次等候,他们自然知晓定然是由大事发生,而这样的大事,必然与他们日后的命运息息相关,因此,皆早早的到来,但等候良久依然不见苏长安人影,因此都有些焦急。
......
蜀王府。
正殿之中,一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正高座在高台之上,他的周围只有两三个从者在旁侍奉,这对于一位帝王来说可以算的上极为寒酸的排场。
但那少年却并没有在意这些事情,他只是低着头,有些出神的看着自己脚下的地板,怔怔的出神。
“陛下。”这时,旁边一位太监打扮的男子轻声唤道。
“嗯?”少年在那时如梦初醒一般抬起了脑袋,看向那太监。
“楚王召集了所有兵马去到军营集合,恐怕是有大事要发生,陛下不去看看?”太监用他尖细的嗓音言道。
楚王二字犹如一般利刃一般,那少年听闻此言,赶忙摇了摇头。
苏长安的离开曾给了他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手握大权,匡扶魏室。
他很珍惜这个机会,于是建业城外一场血战,他将所有的筹码付诸一炬。
不知为何,在他的心底,总是将苏长安想象成自己的敌人,他只比他大出不过四五岁,但却比他优秀太多,所以他急功近利,想要做出些什么,得到诸人的认可。
但是他失败了,然后苏长安犹如神祇一般的出现,虽然不能肯定,但诸人的心底确实生出了那么一丝希望。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他觉得或许苏长安真的能做到这些。
可他并不为此感到高兴,他甚至说不出来为什么,愧疚?愤怒?亦或是嫉妒?他就是不想面对苏长安。所以即使听闻了那个消息,他也选择待在这大殿之中,不愿意与之见面。
吱呀!
这时,一道沉重的声音响了起来,大殿的大门被人忽的从外面推开,蜀地清晨的阳光犹如刺眼的芒针射了进来,殿内的诸人只觉那光芒极为刺眼,纷纷在那时下意识的闭上自己的双眸。
哒!
哒!
哒!
这时,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诸人也在那时渐渐的适应了那忽然亮起的光芒,眯着眼睛望去,却见一个男子背负着刀剑,缓缓而来。
夏侯明在这一刻终于看清了那来者的容貌,豁然便是苏长安!
他不明白此刻苏长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集结了大军吗?
夏侯明的心底不可置否的闪过一丝慌乱,太白道人已经死了,他在这个嘉汉郡内可谓众叛亲离,即使苏长安现在杀了他,恐怕也没有人会为他说出半句话?
而苏长安有杀他的理由吗?
当然有!
苏长安拉起的数十万大军皆是毁在他的手中,穆梁山的死或多或少都与他又脱不开的干系?
“爱卿...你来此此处,有何...有何要事。”夏侯明试图保持住他作为一名帝王的威严,但他声线中的颤抖已然将他此刻内心的起伏暴露得淋漓尽致。
但不得不说的是,他周围的几个从者还算得上忠心耿耿,皆在那时围了上来,将夏侯明挡在售后,一脸警惕的看着缓缓靠近的苏长安。
而这时苏长安已经走上了高台,冷着脸色俯视着身前的众人。
那的背对的光芒,阳光被他的身影所撕裂,投射在诸人身上的是一片犹如黑夜一般的阴影。
“楚王!你要...”那太监试图喝阻苏长安,他强提起一口气,便要质问苏长安。
但他的话方才出口,便被生生的打断。
“出去。”苏长安的声线极为平静,就像是一潭死水,未有半点波澜,但又偏偏带着一股让人心底颤抖的寒意。
“你!”那太监心头一震,苏长安此举在他看来极为大逆不道,便要再次出言喝骂。可苏长安却在那时转头看向他,他那眸子中所包裹的威严,让那太监身子一顿。
如今的苏长安是何等的修为?若他真的想要杀死这几人不过弹指的功夫,这太监并无多少修为,又怎抵得过苏长安的一个眼神?
因此,在那时,诸人的心头都漫上了无边的恐惧。
他们互望一眼,虽然有些不甘,但最后还是不得不选择臣服苏长安的威严之下,纷纷低怂着脑袋转身出了大殿。
吱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