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情形,高拱大略是知道的,遂又问:“具体情形如何?”
房尧第答:“俺答有弟侄子孙四十六枝,诸婿十余枝。他的汗廷驻扎丰州滩美岱召,部落十余万众,明灰甲者三万有奇马四倍之;长子黄台吉在宣府边外旧兴和所、小白海、马肺山一带驻牧,离边三百里,拥众三万;其他各子分别于得胜堡、杀胡堡、山西偏关、陕西河州等边外二三百里处驻牧。唯其二子宾兔台吉,居松山,直兰州之北;四子兵兔台吉,居西海,直河州之西。俺答号令,各枝虽未必尽听,却也不敢与之公开抗衡。是故,制驭北虏,端在制驭俺答。”
高拱甚喜,又问:“崇楼不妨说说,应对北虏之策,关节点何在?”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开边贸!”房尧第朗声道。
高拱先是一惊,继之摇头:“正因被动挨打,才不可开边贸!”他慨叹一声,“此议一出口,即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房尧第略感惊诧,旋即露出笑容:“呵呵,学生适才吟诵那些讽刺官场的诗作,玄翁并未生气;学生说出与北虏开边贸的话,以为玄翁会震怒,甚或怀疑学生乃北虏奸细,执送法司,可玄翁只是慨叹一声。看来,玄翁就是学生要找的人了!”见高拱面露疑惑之色,房尧第拱手道:“不瞒玄翁说,这一两年来,学生客游都下,久之无所依归,每有世不我知之慨,今谒玄翁,所请者无他:乞玄翁收于门下,尧第得为玄翁仆,足矣!”
高拱正在心里盘算,若此人在侧,可随时商榷御虏安边之计,委实难得,一听房尧第说要投他门下,忙不迭道:“正……”但“合我意”三字尚未出口,又觉得过于轻率了。他刚到礼部就职时就听说,前任尚书李春芳以银六十两聘绍兴秀才徐渭入幕,不料徐渭到后不久,就提出请李春芳帮他占国子监监生籍,以便他能在顺天参加乡试——这是一些有门道的士子为避开江南科举竞争激烈而惯用的手法。被李春芳回绝后,徐渭一怒之下就要南归,李春芳不放他走,一时闹得沸沸扬扬。高拱担心房尧第会不会有甚目的,急于表态恐陷于被动,便端起茶盏喝茶,掩饰了一下,“正、正要问,崇楼何以要投高某?”
房尧第早有准备,道:“官场中人谁不知玄翁‘家如寒士’,廉洁如玄翁者,有二人乎?”
“呵呵,绝无仅有倒不敢说,‘家如寒士’却非虚语。”高拱坦荡地说,“然则,唯清廉,即堪信赖?”
房尧第道:“清廉之官,若有识见敢担当,则足可信赖!清廉又有识见敢担当,举朝无出玄翁之右者!”
高拱心里喜滋滋的,但又不能确认房尧第此话是刻意逢迎,还是发自肺腑,于是又问:“何以见得?”
“它事勿论,只四夷馆考收事足可证明。”房尧第答。
“崇楼既知高某为人,当了然,”高拱欠了欠身道,“在高某这里做事,绝无私利可图。”
“学生一不为稻梁谋,也不再存功名仕进之心。”房尧第语气坚定地说,“玄翁乃不世出之豪杰,一心谋国,尧第为玄翁效命,也是为国效力,比起自己进官场做微官,更有价值!”
“一言为定!”高拱一拍扶手,兴奋地说,不待房尧第答话,就急不可待地说,“崇楼,继续说说北边的情势吧!”
房尧第从夹袋中拿出他手绘的《北边关隘图》和《板升图》,铺到高拱面前,道:“玄翁请看。”他向舆图中心一点,“这,就是土默川,也叫丰洲滩……”
作者维衡说:大明深受北部蒙古部落侵扰之苦。为抵御蒙古部落,在北部设立“九边”,统称“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