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古城安静得可怕。
也许是终于找到一张差不多的床,杜思盈很快就睡下了,我坐在床边看着这个被厄运折磨的姑娘,她躲在温柔的黑夜之中,看起来是那般的憔悴,凄凉。
拂过她额头的碎发,不觉间青丝当中已经生出几根白发,虽少得可怜,可却扎眼得很,好在这土坯房里没有镜子,每个人都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就算是脸脏了,头发乱了也都看不到,这样活着也许会轻松些。
如果一个人这一辈子都没有一面镜子,看不见自己的面目,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年轻,永远干净,永远活在梦里。
可这世上本不该有镜子,却偏偏有了镜子,人也本不该有梦,却偏偏有了梦。
我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可以让人无论怎么看都称心如意的完美的镜子,那么这样的镜子只有一面。
那就是阡时古镜!
而此时此刻我们已经与这面完美的镜子近在咫尺。
我缓缓站起身,不管这城中的人是魔鬼还是高手,哪怕是龙潭虎穴我也要探一探。
我跑进大街上一家酒肆里,柜台上摆满了不知道珍藏多少年的葡萄美酒,夜光的杯子在夜光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等待爱情滋润幽咽的女子。
正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恐怕就算是尝尽天下琼浆的皇帝在这样凄清的夜光下也难以抗拒,何况是两个棋艺极差的老人。
沈可人果然没有说错,他们真的日日夜夜都在那里下棋,我走到广场上的时候他们仍旧低头看着棋盘,与白天的时候一样,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不过我可以肯定他们一定察觉到了我,我看着白天时候塞外怪侠落子时广场上生出的那条触目惊心的裂纹,这分明就是被杜思盈分心而收敛的戾气所致,想必他们不光酷爱下棋,武艺也是极高的。
我将三盏酒杯放到他们两个的身旁,只给自己倒了一杯,紫红色的葡萄美酒落在晶莹的夜光杯中呈现出一种罕见的琥珀色,下落的过程中酒香四溢,还没有拿起酒杯就已经能够想象到美酒入喉的甘甜香醇。
“啊……”我摇了摇头,美酒入喉如果不发出点声音实则是对酒大大的不敬,好在我从小就被师父耳濡目染,早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将进酒,杯莫停,但愿长醉不愿醒!”我一边喝着美酒,一边装作被那臭得极差棋艺引引入胜的样子,感叹道:“好酒,好诗,好棋……”
只是,这两个老人似乎根本就闻不到听不到看不到,紫衣老者抬起的手依旧悬空连动都不动,苦苦思索着下一步到底该走哪里。
只不过他这局已成败相,若想反败为胜就看他这一棋落在什么地方,到底是吃掉对方的“马”还是吃点对方的“卒”。
此刻紫衣老人若是吃掉“马”也就满盘皆输,可若是吃掉“卒”便将自己置之死地,只不过无论是人还是棋,到了死地的时候往往会后生。
就在紫衣老人要落子的一瞬间,我忽然伸出拿着酒杯的手挡在了“马”的上面,也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间就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锋利的短剑抵在了我的喉间,那动作实在太快,以至于竟让我无法看清那个身穿黑衣的塞外怪侠是如何出剑。
时间仿佛忽然静止。
我们三个人也仿佛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三个雕塑,在这凄清的夜空下一动不动。
冰凉的剑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温度,似乎是时间久了已经被我脖子上的温度温热。
落在我胳膊上的手不知道是紫衣老人刻意加重了力道,还是时间太久了以至于我的手臂变得麻木,恍然间这棋子竟然有千斤之重。
我就这样一动不动,此刻哪怕是酒杯里的葡萄美酒溅落一滴,都有可能被抵在我喉间的短剑要了性命。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我的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无论是我的胳膊还是我的身体都像是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啃食一样,煎熬的滋味不亚于度秒如年。
反观他们两个人则依旧镇定自若,这倒并不奇怪,习武之人本就内外兼修,对于他们来说有绵绵不断的内力支撑,而我只能用忍耐跟他们较量,用置之死地的办法搏命。
这场对决虽然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稍有不慎我便血溅七步。
从我见到他们两个人开始便已察觉到他们身上的剑气,我相信拥有这样凌厉无情的剑气的人根本不在乎多一个人死在他们的手里。
此时此刻我只觉自己简直要窒息一样,原本紧握酒杯的手也失去直觉,就听“叮”的一声,抵在我喉间的短剑一闪而逝,竟将掉落的酒杯稳稳接住,然后被塞外怪侠缓缓饮尽,紫衣老者的棋也落在“马”上。
“好酒!”塞外怪侠的声音仿佛磨平在嗓子里,长长地发出一声感叹,以免辜负了这葡萄美酒。
哪只正当我要再倒上一杯的时候,酒壶却被紫衣老人拿走,紫红色的琼浆竟被他一口气都倒进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口气全都咽下。
“好小子!”紫衣老人将酒壶丢的老远,转过头看向我,一双原本已经无神的眼睛忽然间变得深邃无比。
“好资质!”塞外怪侠同样看着我。
“与两位前辈相比还差得很远。”
“不远不远。”塞外怪侠叹道:“普天之下能敢跟我们较量的人并不多。”
“不多。”紫衣老人随声附和。
“能够仅凭求生之欲将自己置之死地就敢跟我们较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