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高士及却是四人中混的最好的,毕竟认得字,一来就拿到了乙等文凭,又种过地,算是难得的复合型人才,于是进入南海农庄做文书。在办公室里,风吹不到雨打不着,每天能远远见到髡人首长,运气好还能跟首长搭一两句话。农庄自产的各种福利也隔三差五往回拿,分给室友品尝一二。因此大伙虽然看不惯他浑身的酸子味,以及时不时吹嘘和首长们的亲近关系,人缘却不错。从军后靠加分才勉强拿到丙等文凭的莫条也很羡慕,缠着高士及给自己起了个字,叫“岳甫”,据说是《诗经》里“维岳降神,生甫与申”的典故,把莫条欢喜的整整两天合不拢腿。
天色未明,王土根已经睁开了眼睛。依依不舍的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地,从床边上下铺的梯子上取下衣服穿上。拿起自己的木盆去外面的水池洗漱。
一阵风吹来,土根不禁缩了缩脖子。临高气候虽然炎热,夜里也有些许凉意。抬头看了看天色,月亮还高高的挂在天上,估摸了下,大概才四点多钟。码头扛活的上工时间是六点,从住处去码头得走大半个钟点,照理说不用起这么早。但是土根没有髡人那种神奇的闹钟,他也买不起,就只好习惯早起一些了。
洗漱完,土根把东西放回屋里。莫条抱着被子,趴在床上睡的正香。上铺的高士及喃喃的嘟哝了两声“读书人的事”,不知在说什么梦话。自己的上铺则空着,钟柱喜今晚又没回来,估计是留宿在东门市哪家黄票了。
出得门来,在街边路灯昏暗的光亮下,沿着大路一直向北走去。虽然还早,路上已经影影绰绰有人在行走。大部分和他一样是码头讨饭吃的苦哈哈,也有些是早起赶海的。王土根认得其中一个叫戴德厚的大叔,人很和气,据说赶海很有一手,总能选到好位置。两个女儿一个给髡人首长们当秘书——土根不理解髡人为什么把自家小妾带出来做事,乡下人女人也是劳力,但大户们的女眷是要在家里面守妇道的,哪能像这样整天抛头露面,这髡人的风气真是怪。另一个女儿在髡人的学校里读书,听说还是个小秀才,比许多男学生都强,据说已经被髡人首长们定下来,等长大一些就收房。
“妹妹如果在这里,说不定也进学校读书了吧,以后也能享福过好日子。”土根自嘲的摇摇头。怎么可能,能进学校的都要有证明,是职工家的孩子,哪个人牙子不把孩子卖出去赚钱,却赔钱往学校里送的。妹妹应该已经被卖到哪个大户家里做丫鬟,或者穷人家做童养媳了吧。妹妹还小,不知道能不能吃饱饭,会不会挨打。听高士及说髡人的规矩严,老爷们在家里也不不许随意打杀奴婢,应该不会太吃苦。但是大户规矩多,女婢不许随便出门,想要碰上就很难了。穷苦人家倒是能出头,但过什么日子就很难说了。
王土根一会希望妹妹在大户人家能吃上饱饭,一会有希望妹妹在穷人家,能出门被他撞见。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码头。码头岗哨上,两个髡人士兵扛着火铳,正站的笔直。土根谄媚的缩着脖子,向哨兵点点头,从衣服里扯出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硬纸片,这是他的明。哨兵草草扫了一眼,不耐烦的挥挥手。土根赶紧把硬纸片塞回胸口,小跑两步进了码头。
(本章完)